它一开始并无任何外貌与性别特征，那些流动的金属液体逐步成型，才将空白的脸上形成五官，但整个“人”还是金属模样。
拂衣从来不知道器灵居然还有这种生成方式，这就像是道器亲自孕育并诞生了一个全新的人，随心所欲地锻造，又顺其自然地成型。
金属人形的变化带动着整个缚龙域的变化，天空中，日月星河更加璀璨，地面上，花草树木更加娇艳。
勃发的生机让人忘记了这是出于灵气衰败期，又是一个月过去，拂衣甚至觉得这里的灵气与生机，都快要赶上这一时代的巅峰时期。
“有点不对劲了。”盛极必衰，拂衣心中隐有所感，皱着眉头看向仍在自我雕琢的金属人形。
它已经自我形成了“她”，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轻的女性模样，与万象器灵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此刻看上去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她的五官柔和，一成不变的固定神情中有着悲悯的意味，双手轻轻垂在大腿两侧，脚尖向下，稳稳当当悬浮在岛屿半空。
“天地中的生机与灵气都在往她那里涌动。”拂衣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缚龙域可能要将所有力量尽数灌注到这个人身上，她不是要成就器灵，而是要完全换一个生命形态。”
器物与器灵本是同一体，比如乾坤，剑身幻化为人形便是器灵，人形重归剑身便是本命灵器。但万象大碎片显然不打算如此。
“它要放弃万象这一枚最大的碎片，彻底脱离从前。成就出来的具有万象的一切优势，但又完全不受过去的束缚。”
听拂衣这么一说，众人既有期待，又有防备。
九阶道器自我形成的智慧生灵，若是友善，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友善，他们就得拽住黄微斓、赵小洛拔腿就跑。
“等等，抽空了缚龙域的生机灵气，这里不是会成为一片死地么？”钟韵突然想到，这里还有许多生灵居住，虽说大半都听令于戾霄，但总有一些不起眼且脆弱的族群独自生活着。
“现在看上去应该是这样。”拂衣的神识是众人中最敏锐的一个，由于先一步有了演道之能，再加上元婴后期的境界使然，对天道的感应也更加强烈。
“新生人形还在吸取力量，等她结束，缚龙域，也就是万象大碎片便会死去。”
“那我和不屈先去四处通知大家离开。若是不听，就跟戾霄一起在这里等死。”钟韵与众人打过招呼，和蔺不屈一起分别前往两边，驱赶着还在诧异之中的妖兽与人族修士。
灰星域传送广场有人镇守，只需向上汇报有大量修士离开缚龙域，城主府与四大阁立即就会派人前去筛查。一旦发现戾霄的死忠部下，就会被送往隐秘地带严加看守，若有人肯背叛戾霄，四大阁也会大为欢迎。
钟韵与蔺不屈的速度极快，将极东与中部的妖修与人族全都往极北赶，到了极北一路搜寻活着的生灵，浩浩荡荡形成一片黑色宽河，在逐渐干枯的地面崩腾狂涌。
让两人感到惊喜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族群真心在乎戾霄，他们九成九都是被死侍或戾霄部下带到此处，强行留下来繁衍后代，修炼进阶，好为戾霄打理城池，开采矿脉与资源。
唯有镇守传送广场的踏云兽是戾霄死忠，看到大家都想逃离，族中唯一的元婴立刻现身，试图斩杀几头高阶妖兽以儆效尤。
结果他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一道刀光，一道法术光影齐齐击中，元婴逃窜出体的瞬间就被抹除。
余下的踏云兽在两人威胁下不得不接连启动阵法，把留在缚龙域数十年的生灵们统统放走。
这时候，距离两人出发又过去了一个月，刚焕发新生不久的缚龙域，陷入了比此前还要衰败的阶段。生机与灵气全都朝同一方向涌去，现如今无需有多高境界，都能察觉到这一点。
极西悬空岛上，黄微斓与赵小洛渐渐清醒过来，睁开双眼有些虚弱地看向上方。金属人形体内已经开始生出经脉，让人意外的是，她连五脏六腑与骨骼都在缓慢生长中。
按理说器灵压根无需这些，乾坤看似人形，实则体内就是一团光而已。
“我们和她的连接断开了。”黄微斓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与赵小洛一同往岛屿边缘退去，似乎生怕惊动了上面的金属人形。
但她并无反应，任由两人走到崖边被长离接走，仍不曾停下对自己的雕琢。
“和缚龙域的连接也快要断开了。”赵小洛有些遗憾，趁着这最后时机感应了一番极南方向，模模糊糊中，他感知到戾霄仍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黄微斓与赵小洛之间的连接是在离开岛屿七天后断开，两人的极阴极阳体都不曾改变，灵息与修为境界也与此前一样。唯一有区别的只是那份感知能力，就像随着万象大碎片的死亡，一起死去了。
“这样也好，若你我时常互相影响，反而对修为不利。”赵小洛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尽量往乐观处想。
黄微斓比起他更多了一份欣喜与轻松，极阴体的身份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她只想平平静静生活，不想身上再有更多的异常。如今只需掩盖住体质，就能做个正常修士，以稳固的心境逐渐进阶。
“真好，连接......彻底消失了。”黄微斓看着岛屿半空中渐渐生出白皙皮肤的人形，脸上露出好奇又宽慰的微笑。
半月后，赶回此处的钟韵与蔺不屈一来到附近，就看到空中那赤身的女子渐渐“长”出衣衫，光溜溜的头上生出细密乌黑的发丝，一寸寸延伸，直到后腰处才停下。
第778章 血灵
神情温和的女子眨了眨眼，远在天边的一片山脉速速崩塌，她伸出双手放在眼前好奇地看了看，缚龙域另一头的河流停止了循环。
她从毁灭中得到新生，原先的本体彻底失去作用，熬过数次大浩劫的九阶道器大碎片，就在她鲜活灵动的一举一动中，渐渐化作齑粉消散。
“是你们帮助了我，多谢。”
她的神情中并无万象器灵一样的狠厉与阴鸷，虽说谈不上活泼热情，但看向众人的眼中确实有着真诚感激。她的气息平和，无一丝躁动不安，不知是不是具有道器的完整记忆，总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感觉。
“这里快要崩塌了，尽快离去吧。”她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动作，只认真劝着众人。“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们走。”
拂衣等人传音商议了片刻，齐齐点头表示同意，一道柔和但沉厚的力量顿时包裹住他们，与传送阵截然不同的拉扯感传至周身，数息之间，眼前景色就已截然不同。
“这里是乐阳域。”拂衣对缚龙域邻近的修仙域十分了解，在一座山巅站定后，神识在方圆数百里扫了一下就能确定。
比起灰星域，乐阳域距离缚龙域可远得多，而对于新生器灵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带着诸多生灵穿破空间抵达，看来实力比万象器灵要强太多。
“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拂衣看向还在好奇自己肉身的器灵，发现她对这具古怪的血肉之躯也有疑惑。
“我......应该叫万象，可我不想叫万象。”器灵嘀咕着，很快给自己敲定了一个新名字。“我是器灵，又是血肉之躯，就叫血灵好了。”
血灵的境界远远超过下域天道限制，能够感应到的只是元婴圆满，但又明显比元婴圆满强大。她倒不摆什么长辈架子，更不似万象那般傲气十足。
坐在山巅交流了一阵后，血灵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确实不愿意再任玄鸟后裔成就伪神，自从原体在上一次大浩劫中溃散，她就明白想要活下去，不能再盲目听从玄鸟的号令。
对于仍在为虎作伥的万象器灵，她丝毫不抱好感。
“他明明知晓，任玄鸟成就伪神只会让世界崩塌，强行取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会付出惨痛代价。戾霄只看得到眼前利益，却不想想时空动荡里的奇异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要平白无故地赠予给某人？”
时空动荡的形成与源头，是连血灵都无法理解的事，拂衣曾在异时空亲自体会过，那种不知从何时何地钻来的强大力量，她是一点都不想要接受。
一心想要站在世间巅峰，却又急不可耐不肯照常修炼，哪有这么多好处全都让戾霄一只鸟占据？他不是想不通这一点，只是太偏激地想要征服天地与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