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17)

作者:野有死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冬青却不想背,林雪娘反复催促,推他离开自己,肃容说:“背一遍。”

李冬青只好跪坐挺身,带着哭腔,扬声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林雪娘欣然,又把他抱在怀里,说道:“我儿。”

李冬青只有哽咽。

林雪娘的胸膛冰冷,头发如枯草一般,说道:“你是高祖的子孙,老天爷也会护佑你,儿,我不是你的亲娘,但我对于你的心,天地可鉴,我没有孩子,视你为己出,就算是亲娘,又能做到几分?为娘的又何尝不想让你平安顺遂,可是这已经求不得了!为娘也想让你在乞老村逍遥地过一辈子,可我们想,有人不想,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冬青却感觉出她正在慢慢地消失,急切地攥住她的手:“娘!”

林雪娘说:“娘会保佑你,会诅咒所有伤害你的人,娘永远看着你!”

李冬青痛哭起来,林雪娘也急切地说:“要醒来——这一觉,不能再睡了!”

“儿!”林雪娘说,“娘疼你!”

这话说完,林雪娘便如风一般消失了,李冬青遍寻不到,埋头在地上失声大哭起来。

可周边又有风徐徐吹来,李冬青抬起头,看见四周都是青草,他身处平原之上,身后有一匹小马驹。

黄叔问他:“你的爹娘安顿好了?”

李冬青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稚嫩,说道:“哦,是。”

黄叔说:“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李冬青不记得这一天了,他爹娘死的时候,悲痛太过强烈,他后来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敢回忆,所以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其实浑浑噩噩。

黄叔坐在草地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他坐下,说:“人都是要死的。”

李冬青痴痴地望着山下的村落,眼泪又淌下了泪水,用袖子擦了一把,黄叔说:“哎哟,别哭了。”

“我对不起你,”李冬青说,“黄叔,你还活着吗?”

黄叔莫名:“什么?”

李冬青说:“你不要再走私了,会死人的。”

黄叔用匈奴语骂了他一句,李冬青破涕为笑,黄叔说:“匈奴人这两日,也不好过。景帝时送了一个真公主和亲,那公主生的儿子,叫于单,和大单于另一个儿子伊稚邪,关系不怎么样,大单于好像更中意于单,让他做储君。”

李冬青忽然转头看他,黄叔说:“干啥?瞅我干啥?”

李冬青呆滞说:“黄叔,你……”

“?”黄叔说,“到底咋的啦?”

李冬青却明白过来了,黄叔常年游走在代郡和匈奴之间,一走长达数月,究竟是为了些什么。原来居然是为此吗?

他在离开乞老村之前,黄叔已经数次提出,想要带他一起出去,可能也是有其它的想法。李冬青不由得心中茫茫然,看向那男人,感觉一阵心虚和惭愧。

黄叔说:“你咋想不明白?人都是要死的!你我都得死,早死晚死的事儿罢了!别哭了!”

“哦,”李冬青说,“知道了。”

黄叔烦躁说:“怂包儿子!”

李冬青心想:“可你们为什么还要把心思用在我这个怂包身上?”

“快醒吧。”黄叔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

李冬青抬眼去看,黄叔说:“宁和尘的心思还不好猜吗!你好好想想伊稚邪和你的处境!还不明白吗!”

李冬青正欲开口,却突然被黄叔抓住了肩膀使劲摇晃:“醒来!”

他豁然睁开双眼,四周说话声瞬间入耳,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伊稚邪站在他头上,低头看他,旁边还有楼烦王和几个都尉。但是不见宁和尘。

李冬青慢吞吞地坐起来,他手脚还被绑着,也不大方便,说道:“干什么?”

伊稚邪说:“你还睡得着?”

这句汉语李冬青听懂了,他说:“因为我生病了。”

伊稚邪冷笑,可能是嘲讽他身体脆弱,李冬青已经看惯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心想:“每天说一样的话,不无聊吗?”

伊稚邪说:“汉朝的王子,就这副德行吗?区区一夜,居然发起了高热。”

李冬青:“……”

伊稚邪道:“说话!”

“我不是汉朝的王子,”李冬青说,“你知道吧,汉朝的王子只能由皇帝的儿子来做,现在武帝的儿子在卫子夫的肚子里,还没出生。我是皇上的侄子!你抓了我也没用。”

伊稚邪:“我知道。”

李冬青疑惑道:“那你干什么?”

伊稚邪坐下,让身边人下去,对他说道:“因为刘彻的皇帝做不久了。”

“哦。”李冬青想:“又是一个疯子。”

伊稚邪说:“他大兴新政变法,已经惹怒了东宫的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在找新的储君了。全天下都在找你,但是你却在我的手上。哈哈!”

李冬青本想说话,但忽然间,忽然间!他明白了黄叔的话,伊稚邪是单于储君,他野心勃勃,自然要和于单一较高低,所以才如此求贤若渴,想要宁和尘也想要李冬青。伊稚邪今日前来,那就一定是没打算把他发配,还想要利用他,掌控中原。可李冬青现在已经被迫处在了旋涡的中心,悬着无数的利益关系,已经不是他能轻易就能掳走的了!这分明是宁和尘的计,宁和尘想要让抢夺李冬青的两股势力互相残杀,让中原的兵马深入到河朔,这个军事重地有任何波动,那必然是天下大患,不管是中原还是匈奴草原都不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候他宁和尘便是坐收渔翁之利。

李冬青豁然就全明了了。宁和尘当然不能去雁门,现在去雁门,只有死路一条!全天下的人,都等着在那里将他们围剿。

伊稚邪说:“你有何想法?”

李冬青一方面没注意听,另一方面他说得又实在听不懂,问道:“什么?说啥?”

伊稚邪干脆直白地说:“跟我干!”

“我……”李冬青当然只能答应说,“可以,你不是要发配我去放羊吗?”

伊稚邪说:“你,要跟谁?”

李冬青又有点茫然:“啊?什么跟谁,不是跟你干吗?”

就在这个时候,楼烦王的声音忽然在账外响起,说道:“宁和尘来了。”

伊稚邪神色一动,就这一下微动的神色,让李冬青终于听懂了这句话,他是想问,宁和尘还有我,你到底跟谁一伙。

伊稚邪居然聪明如此。他已经明知这块肥肉烫嘴,于是想破了宁和尘的局。直接把李冬青纳入麾下,那就算是中原兵马打了过来又何如?谁能把一颗想留在草原的心掳走?

伊稚邪看了一眼李冬青,暗含警告的意味,然后用匈奴语说道:“让他进来。”

宁和尘翻账入内,笑说:“居然没想到,王子也在这里。”

“哦,”伊稚邪说,“就要走了,听说俘虏发热了,我看看死了没有。”

宁和尘也看了一眼李冬青,说道:“看样子是还活得好好的。”

伊稚邪:“你来……?”

“来看看死了没有。”宁和尘随口说。

俩人说匈奴语,李冬青也插不上嘴,就听俩人说了两句,就沉默了,并排着坐在他的面前,三个人面面相觑,李冬青:“?”

他好像已经退了高热,现在感觉四肢酸痛无力,眼皮也高高地肿起来,眼睛酸涩极了,和他们一起瞪了一会儿,觉得拼身体可能是有些拼不过,找了个枕头,依靠在矮桌上,然后他靠在了上头。

伊稚邪说:“本王走了。”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宁和尘估计心里已经骂了伊稚邪无数次,此时也只好好脾气地站起来,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

伊稚邪马上道:“不送了。”

李冬青觉得好笑,宁和尘走时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伊稚邪终于能步入正题,正色说:“匈奴人与汉人,都是出自一家,都是夏朝的遗民。大夏以后,战争让大地分崩离析,骨肉分离,炎黄二帝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痛心。”

这句话说得太顺,太漂亮,李冬青合理地怀疑,他是提前背好了。

伊稚邪又说:“这七十余年的战争,让我匈奴儿重兵死而耻病终,无数儿郎死在汉人的手下,你的父亲,也死在汉人的手中。我们,有一样的宿命和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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