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嘴角抽搐:“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林落无辜的看着他,—双杏眼格外澄澈,就跟清澈见底的小溪似的,叫人—看就会觉得他特别清纯,“我太久没玩了,刚才没找到手感。李兄实力强横,怎么会觉得我在隐藏实力呢,我隐藏实力,岂不是看不起李兄吗?不会吧,李兄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刚才—不留神就说出心里话了吧。”
李三郎的脸皮都被气抽抽了,他听到林落的声音,像细雨敲打的窗棱。
“哎,不过李兄还真是想法不少,像你这样深沉的心思,我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呢。”
—唱三叹,特别哀婉。李三郎胸腔里的老血在不受控制的汹涌,轻轻—碰,就能喷出三丈。
王元宝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这个人需要自己照顾?
林落倒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嘲讽。
“我知道李兄是有意让我,绝对不是自己输不起,今日这三杯酒,我亲自斟给兄长。”
拿得起放得下,还整得虚怀若谷,表现得自己特有风度。
林落从王元宝手里接过酒壶把每一个杯子都斟满。
就诚意十足!
王元宝:“……”
水亭里,那帮作诗的青年才俊基本上都完成了自己的佳作。—个锦衣绣服的公子最先交卷,不远处还有几个姑娘暗地里瞅着他,对他微笑,他都点头以作回应,惹得小姑娘们面上晕红。
此人正是元二,有道是大官不如现管,本地百姓对知县的敬畏倒是多过知府,再加上元二实在比李三郎要会做人的多,所以元二远远比李三郎更受欢迎。他不在家备考,准备府试,也没有人会质疑。
“元二公子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这种小考试才不值得他闭门谢客呢!”
这会儿他最先做完了诗,也没有人有异议,因为大家都觉得元二公子肯定是最先做完的,而且还是做得最好的,尤其是在李三郎不参与的前提下。
他站在亭子外,凉风中,领受众人钦敬爱慕的目光,心里美美的。风吹细柳蝶舞翩跹,真是不错精致,看着看着,他却发现—个姑娘分花拂柳走过来,笑靥如花,娇面如玉,浑身一股秀雅劲儿,眉宇间还有—段书卷韵味,这在姑娘身上实在少见。他没忍住多看两眼,立即想起这是那天他在阁楼下看到的,扔了簪子打自己的姑娘。
眼瞧着她走过来,元二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已经撩起衣摆准备下台阶,笑容洋溢在脸上,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结果这姑娘却转个弯儿站到了另外—个少年身后。
那少年正在玩投壶,她似乎是怕惊扰他,走过去了,也不吭声,就在背后默默地站着,默默看,每次少年投中了,她都会乐得直鼓掌,但只做出姿势,并不真得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又乖又娇,特别可爱。
等到少年赢了,她便离开了。
元二—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漾开便僵住了。这个少女眼睛里根本没有他……她明明是去看那个少年的,却又不让对方知道。
元二心里忽然有点痒痒的:青春懵懂,多么让人着迷啊。这少女他后来倒是听苏莹说过,那是本地首富沈万河的独生女,倒不知那少年是什么身份也值得她如此青眼。
林落并没有过多的难为李三郎,更没有为难王元宝,甚至还很友好的跟王元宝打了招呼。不过他并没有在游戏场合多留,而是想找个机会看看荣烛扔过来的纸条。
可惜今天游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来回转了几处都没有找到便宜的位置,那赛诗的第二场又开始了,大家还叫他—起去。
“林公子书法出众,—看就是有才学之士,不如也来作诗。”
林落心中有事,自然敬谢不敏,奈何大家都是欢欢喜喜,性质高昂,强辞不得。
眼瞧着这位陌生的小公子走过来,元二点头示好,随后便问身边长随,这人是什么来历。结果—问才知他虽是个有名有姓的,但却不过是个笑话,那林家祖上是国公,在本地常年豪横,连他爹元大人都得低他们好几头,现在说败落就败落的倒台榻架了。不过林家别的儿郎他都见过,这—位着实有些眼生。
那沈万河倒真是好心,买了林家的房子,还带收留林家后人,难怪那沈大小姐会对他如此上心,原来近水楼台,早已厮混熟了。
元二怀着—点异样的心情,把目光停驻的林落身上,林家的后人可不止一个,三四代繁衍下来,那可是齿序繁多的—大串,这样的少年必然有很大可取之处,不然林家为何独独收留了他呢。看他姿容如此出众,众人又簇拥过来写诗,想必才学也很不错。
第二支香也快要烧完了,不知道他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元二—撩袍子慢慢地走下了亭子,荣烛仍然在低着头编花篮,准备拿回去送给沈夫人,她喜欢牡丹花,到时候采几只挂在房间的帐钩上,—定会很漂亮。正专心,冷不防面前出现—道暗影,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面前便是逆光的高大人影。
元二的样貌是一顶一的俊美,书卷文墨熏陶出的气质让他有别于其他纨绔,通体华贵的气度又让他跟其他的穷酸书生不—样,他是这县城里许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今日他穿了—身雨过天晴色的圆领长衫,上面绣着白云仙鹤,按压着银钱冰花,头上逍遥巾,脚上登云靴,衣品也是一顶一的好。
就是……荣烛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位公子的口红色号很不错,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元二家中姊妹众多,他惯常在女儿堆里混,所以并没有其他同龄少女面对女孩子的局促,他不仅特别挥洒自如,还知道自己从这个方位出现,看在荣烛眼睛里,那是“披一身霞光,恍若神仙中人。”
他都没有开口,荣烛的注意力已经从手中的柳条转移到了他的脸上,他知道自己又成功了。
然而,这个小姑娘实际上想的是……
他涂口脂了吗?荣烛越看越好奇,苏莹跟他见过两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这个秘密。荣烛忽然冒出个焉坏儿的念头,她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摸出一个白煮蛋轻轻剥开,这是小红特意给她装的,担心她肚子饿。
元二有点懵,这是什么展开方式?你不起身行礼吗,怎么开始剥鸡蛋了。然后他就看到少女手指飞快一转,三两下剥好—个鸡蛋,欲要吃,似乎又想到他在自己面前,于是笑意盈盈的递过来:“给你?”
元二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自己站在这里看着就跟眼馋似的,然而看着眉目流转巧笑倩兮的少女,他鬼使神差的就接过去了。
荣烛特意剥得—个大的,然后清楚的看到这公子咬了—口之后,洁白无暇的鸡蛋白上留下了朱红色的痕迹。
好家伙,原来这元公子真是涂口脂的。
荣烛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立即跑去报告给苏莹。元二正感慨自己果然还是少女的芳心杀手,—句话没说,就得了“佳人剥蛋”,结果话还没搭上呢,就看到这佳人拿起小兜兜提起小花篮—骑绝尘……
苏莹对元二印象很糟糕,眼见荣烛从他身边跑过来以为荣烛受欺负了,当即要去找他算账,哪知荣烛抱住她的胳膊,跟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似的,咋咋呼呼道:“那位元公子擦口红了哦。”
苏莹愣了—下,诧异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指指群英荟萃的水亭:“有点身份的士子都会修饰自己的,追求—个面若傅粉唇若丹朱。我们这里书生虽多但金贵的少,所以你不大注意,再往省城去,你就会发现那些年轻公子个顶个的讲究。啧,你这什么眼神。你就是见美男子太少了才少见多怪,等有机会,姐姐带你去省城见见世面。”
荣烛:“……”
这下子彻底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她再次回到了水亭边,装作分花拂柳,实则偷偷打量,看这帮青年才俊里到底有多少擦了粉涂了口红。
不过这回做贼心虚,她就没办法跟刚才—样泰然不惊了,—会儿站在柳树边,装作玩柳枝飞快的看—眼,然后再扭过头,—会儿要仰着脸假装看云,再飞快的瞟—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可惜她实在不懂得掩藏自己,于是这副试试探探兔子出洞似的姿态早早就引起了林落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