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合欢花从段青舟眼前飘过,最后打着旋儿,落在了穆沉脚边。
穆沉隔着一段距离紧盯着段青舟,然后拨了个电话:“对,是我,我问你,两年前在S国,就是我离开之后,段青舟做什么去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传出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你都跟他分开那么久了,问这些干嘛?”
穆沉一字一句:“我问,你答。”
“行行行,你走后没过两周段青舟就退学了,本人连学校都没来,退学手续是班长帮忙办的,自那以后就不知道了。”
穆沉感觉心脏被狠狠抡了一拳,耳边是那日段青舟轻快的话语:“穆沉,事已至此,我们好聚好散,离了你我自有大好前程,咱们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当时他看着段青舟脸上的云淡风轻,终于确定这段感情在对方心中轻若鸿毛,也是因为这样,穆沉转身就走,再也没回过头。
挂断电话,穆沉开车跟在出租后面,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跟前,段青舟下车掏了半天,终于从兜里摸出一些零钱,结清车费他单手按住左腿,似是不舒服,原地活动了两下,这才走向单元楼,很快,穆沉就见一楼的某个房间灯亮了。
穆沉熄了车灯,盯着那扇透着暖橘色灯光的窗户,眼中似是能滴出血来。
这跟他预期的不一样。
段青舟当年上的是S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又是建筑系的高材生,还是当时著名教授卡加林的得意门生,正如段青舟自己所说,大好前程,无限风光,可事实是两年后这人拖着一条残腿,生活在城市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好像那些曾经的荣耀辉煌都是穆沉的错觉,可的的确确,那个人是段青舟。
穆沉忽的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最后看了眼窗户,调转车头扬尘而去。
穆沉跟段青舟分开后的一年,彻底掌握了穆家大权,他父亲庸俗,母亲懦弱,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被人从小欺负到大,而在穆沉看来欺负他最狠,甚至谈得上羞辱的,就是段青舟。
穆沉没想过报复这人,他只要跟段青舟此生不见,不过也得感激段青舟,因为穆沉的亲叔叔穆奉先,当时穆家的掌权人,是被段青舟搞没的。
穆奉先是段青舟的杀父仇人。
段青舟当年处心积虑接触穆沉,为的就是搞垮穆奉先。
穆沉给过段青舟机会,穆家家大,他同穆奉先一家毫无情意,穆奉先也视他们家为身边的一条狗,穆沉可以不介意段青舟利用自己,可他恨的是段青舟对他除了利用竟什么都不剩。
当年穆沉给予段青舟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跟爱意,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段青舟”穆沉转动着桌上的酒杯,忽的一笑,眉眼一下子变得无比艳丽:“既然撞上来了,欠我的,你就得还。”
第221章 不共戴天
穆沉很难相信一个人,母亲将他生的太漂亮,加上父亲在家族式微,越是美好的东西,那些上位者,包括他们的孩子,就越是喜欢摧毀。
穆沉从记事起,直面的就是旁人的恶意跟嘲讽,他儿时非常费解,为什么一张脸可以引来这么强烈的仇恨,甚至动过毀掉这张脸的冲动,日复一日,穆沉自己跟自己玩,他没有朋友,直到认识黎钧跟黎昙,那个时候黎钧的父母都在,黎家仍旧是上流社会的标杆,黎钧兄弟俩有着不输于穆沉的闪光点,却从来没有人敢轻视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穆沉渐渐明白了权势的重要。
可后来黎钧父母去世,他们的境况在一夜之间变得比穆沉还要低微,可穆沉不介意,都是朋友,他愿意帮忙。
穆奉林是个懦夫,他受不了家族中的排斥,又没有奋起反抗的勇气,只能带着妻儿出国。
穆沉帮不了黎钧了。
分别前,黎钧站在二楼的窗户口看着穆沉,他们本该是最纯真善良的年纪,但眼中早早的就有了阴霾。
“等我夺回黎家的一切。”黎钧哑声,稚嫩的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我就去找你。”
穆沉点头:“好。”
跟黎钧兄弟分开后,穆沉再也没有相信过旁人,他慢慢积攒着力量,等着将曾经受过的屈辱彻底回报的一天,这样的日子于穆沉而言死板而沉重,直到段青舟出现。
建筑院跟经济学院挨得非常近,算起来段青舟高穆沉一届,是他的学长。
很多细节穆沉不想回忆,他只知道那个时候段青舟待他很好,好到穆沉差点儿放弃了多年来的坚持,可谁能想到,连两人的初见都是段青舟设计好的。
穆奉先是个混帐,有段时间搞房地产,不拿人当人看,有钱也拖着工钱不给,而段青舟的父亲当时是那片工地的负责人,为了手下的人能吃上饭,他三番两次去找穆奉先,受尽羞辱不说,拿回来的钱也寥寥无几,但对段青舟而言,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就是这样一个汉子,有天清晨忽然从建筑工地的高楼坠落,就砸在前来送饭的段青舟脚边,段青舟抬头,看到了仓皇离开的穆奉先。
段家普通,求不来一个公道。
段青舟的母亲大受打击,很快也去世了。
在滔天权势面前,段青舟决定自己讨要一个公道。
杀父夺母之仇,不共戴天。
在知道穆沉是穆奉先的亲侄子后,一个计划飞快的在段青舟脑海中成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穆沉在穆家并非千恩万宠的小少爷,而是咬牙前行的负重人。
一个孩子从小就遭受白眼跟嫉恨,这种杀伤力非常强大,导致穆沉哪怕拥有傲人的姿容跟头脑,骨子里也渗透着自卑。
或许初见是设计,可之后段青舟对穆沉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
若非身处绝境,谁愿意去当恶人?
“段青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穆沉,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当时的段青舟眸色真诚,盛着骄阳:“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段青舟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如鼓,他难受地卷着被子缓了缓,发现天都亮了。
段青舟很快平复心情,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回忆穆沉的样子,可回到现实,他连穆沉这两个字都不配提及。
祁岚给了他足够的钱,这些天陆陆续续也有分成到账,对段青舟而言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他难得伸了个懒腰,冲卧在门口的铃铛说:“今天我给你加餐,先去买狗粮,再去买肉,好吗?”
铃铛像是听懂了,站起身“汪”了好几声。
洗漱好,段青舟拿着钥匙出了门,铃铛也想跟,被他轻轻推了回去,铃铛是一条老狗,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有次跟着段青舟出门差点儿被车撞,从那以后段青舟就不让它跟了。
花鸟市场离这里不远,段青舟步行过去,并未发现身后跟着车。
穆沉坐在车上,他一夜没睡,现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神色骇人。
穆沉在思考怎么折磨段青舟,最好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青舟很快买了肉跟狗粮回来,他腿脚不便,总要提一段距离缓一缓,穆沉安静看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发白。
当年在学校的段青舟还是篮球社团的社长,每次三分球进,转身擦汗都时会冲着观众席上的穆沉笑,好不肆意。
就在段青舟又一次休息的时候,从旁观忽然拐出来一辆车,属于逆行,对方可能也有些慌,猛打方向盘往路边撞来,段青舟哪里躲得开,一道急促的刹车声,虽然没撞上,但段青舟还是被吓得往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狗粮顿时撒的哪儿哪儿都是。
“找死呢?!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知道这是什么车吗就往上面撞?!”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胖子,骂骂咧咧,一看段青舟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冷笑一声:“讹我呢?行,你今天躺着别起来!”
段青舟脸色难看,死死按住左腿动弹不得,抽筋了
“对、对不起,我没事。”段青舟咬牙开口。
对方却不依不饶:“别啊,你这样讹我刚刚好,来,爷给你。”男人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扔在段青舟身上。
段青舟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没了声音。
一道身形快速靠近,他逆光而来,撕开了段青舟眼中雾蒙蒙的天。
穆沉一把夺过男人的钱包,下一秒狠狠塞到他嘴里,然后猛地一抬膝盖重重顶在男人肚子上,三两下将对方打成地上的烂泥,穆沉眼中的猩红还未消散,转过头看向段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