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听到“桃花”两个字,胸口又发起闷来,把锁魂豸变回小蛇收回怀中,眼睛没看她,只淡淡说:“王公子受用就好。”
自认无需再与她多说,掉头就朝庭中走。
他肆意惯了,平生第一次尝到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他的真气渡到滕玉意体内后,会缠缠绵绵护她一生,贴附在她心脉、脏腑……乃至女宫,犹如丈夫爱护妻子,在她体内天然地形成一层屏障,日后等她嫁了人,即便她的夫君想亲自渡她真气,也没法突破他先埋下的这层屏障,正所谓“一气凝结,心不二受。思念必专,只此一人。”
记得当初他第一次看到那本桃花剑谱时,并不知只能由丈夫教妻子,见只有七招,好奇之下自学了一遍,过后知道了这剑法的玄机,他也没放在心上,把剑谱扔到观里的宝库,再也没想起过了。
怎知有朝一日——
唉,滕玉意日后要是明白真相,怕是肠子都要悔青,只恨他不能言明,情势紧急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帮她克化。
哼,无妨,明日回去他就把那本剑谱烧了,或者干脆给剑法改个名,总之不能让人知道他教过滕玉意“夫妻剑法”,只要这世上没人知道内情,他和她也就不必难堪了。
至于日后滕玉意的夫君若是察觉她体内有一股缠绵相护的阳气……唉,横竖她聪明善辩,自己再找妥当的说辞吧。
绝圣和弃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忍不住回了头,就见师兄和滕娘子一前一后走过来。
师兄面沉如水,滕娘子色若春桃,从脚下的步伐来看,滕娘子显然已克化了火玉灵根,走路时不再像头两天那般飘浮莽撞,轻捷中自有一股沉稳。
他们知道,这是元气内固的征象,可见学武的第一关,滕娘子已然顺利通过了,而且有了火玉灵根的真气做佐助,起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高。
“师兄。”两人高兴地迎上去,“教好王公子了?”
蔺承佑沉着脸看着两人,要不是他们两个胡乱给滕玉意喝汤,怎会有今晚这一出。
绝圣和弃智并不知师兄有苦难言,看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莫名有些忐忑:“师兄?”
行吧,臭小子给我记住了。
蔺承佑淡着脸整理背上的箭囊,对众人道:“我马上进去引二怪出来,你们依照我刚才的安排重新各就各位。刚才见天道长所在的屋檐东北角,现在改由王公子主仆来掠阵。”
滕玉意神采奕奕道:“全听世子安排,我会和程伯霍丘合力做世子的后应。”
蔺承佑瞟她一眼,改而直视着前方:“虽说阁下有内力在身了,但并未习练过正统剑术,别妄想主动出击,用小涯剑做好防御即可。”
滕玉意连连点头。
蔺承佑又道:“见天道长,你道行最高,虽负责九天引火环,但庭中还需你主事。”
见天应道:“世子放心。”
众人眼中隐约有些忧色,蔺承佑狡黠多智,道术也高超,但对方可是尸邪和金衣公子,独自一人进楼引怪,稍有不慎可能就会……
“师兄……”绝圣和弃智忧心忡忡开口。
蔺承佑却已经提气纵上了树梢,在跃入三楼的轩窗之前,他仰头朝阁楼顶端看了看。
滕玉意也跟着向上觑了觑,蔺承佑好像不止一次往那处看了,但阁楼前只有清冷的月光,连一个人影都无。
不知蔺承佑究竟在张望什么,思量间,蔺承佑悄无声息跃入了轩窗,众人不敢耽搁,赶忙各就各位。
滕玉意自觉身轻如燕,她毕竟尚未正式习练轻功,因此仍需在程伯和霍丘的护持下跃上屋檐,但能感觉到身躯比往常轻敏许多。
到了屋檐上,滕玉意料着蔺承佑不会这么快把二怪引出来,就对程伯说:“上回那套克厄剑法我只学了一半,我现在有了内力,趁蔺承佑未出来,不如把剩下的几招也教给我吧。”
程伯也正担心这个,娘子只学了一套用来克化灵草的道家剑术,论防身的技巧仍差得太远,真要跟金衣公子对上,起码要有几招用来进攻的剑术,于是拔出匕首,当空挽了个剑花:“娘子看清楚了。”
滕玉意屏息点点头。程伯一连教了七招,招招都是刺、劈、斫之类的狠捷招式,原先她领悟起来极难,有了蔺承佑教她的桃花剑法打底,再看程伯的剑法,只觉得心开目明,本来一招要学半个多时辰,现在可以一气呵成练下来。
学完一遍又复练一遍,很快就领略了精要。
程伯收了剑,眼里藏不住笑意:“娘子这算是入门了。”
滕玉意一边缓缓调匀气息,一边把小涯剑举到眼前端视,怪不得刚才小涯有异动,今晚这番际遇,算不算意外打开了一扇门。
楼里忽有一道白亮的光芒划过,主仆三人噤了声。
滕玉意凝神静听,先前还能听到夜风拂动枝头的声音,现在连风都静止了,昏黄的灯光从前楼的隔扇透出来,为庭中几株蓊郁繁茂的高树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未免太安静了,蔺承佑绝不至于不发出一点声响,她心里直打鼓,蔺承佑该不会被暗算了吧,如果他也遭了伏击,今晚可就别指望能降伏二怪了。
不知不觉间,汗水从额头上滚落,只听死气沉沉的楼里传出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道人影从楼里蹿了出来,定睛望去,却是几名女子,这几人像是吓破了胆,边跑边嚎。
庭中人顿时如临大敌,萼姬等人更是缩成一团,等看清女子们的相貌,萼姬率先惊叫道:“抱珠!”
魏紫等人也惊讶万分:“绿桃、卿卿!”
正是先前被金衣公子掳走的几位伶人,抱珠的声音发着抖,大声哭喊道:“萼大娘。”
萼姬等人忙要迎过去。
弃智拦住她们:“别动!”
紧接着又跑出来一个人,这人速度极快,面无表情追上来,扬手就要抓住抱珠。
滕玉意心中一震,是卷儿梨,她的穿着与平时无异,但神情俨然变了个人。
抱珠惨叫着在庭中乱窜:“卷儿梨!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话音未落,一道符飞过去,正巧贴在卷儿梨的额上,卷儿梨的胳膊僵在半空,一动也不动了。
“哼哼,治不了尸邪,还治不了你个傀儡吗?”见天嘿嘿笑着,虽说把卷儿梨定住了,但也不敢过去察看,唯恐又是尸邪假扮的。
弃智趁机掷符把三个人试了一遍,确定对方没有问题,这才迎上去:“是师兄救你们出来的?”
不等他靠近,半空中就扑下来一道硕大的黑影,扑棱声带起冷飕飕的风,震得树顶的树叶飒飒作响。
弃智面色震恐,金衣公子!
金衣公子俯冲而下,瞄准的正是抱珠,弃智挥剑便要刺过去,却另有一道身影箭一般从楼里纵出来,如影随形缠着金衣公子。
只听蔺承佑喝道:“九天火环!”
“起!”见天和见美吃了先前的教训,这一回使出了全部内力,两只火环一下子蹿到了半空中,准确无误扑上金衣公子的翅膀。
金衣公子速度丝毫不减,放声笑道:“蔺承佑,我知道你故意把她们放出来,就是想引我出楼,不过你别以为这些伎俩能拦得住我,我照样把她们一个个再抓回去。”
蔺承佑嗤笑:“一身羽毛眼看要烧没了,抢了这些女子回去又有何用,你一个没有心肝的妖怪,只配与冰冷僵硬的尸邪为伍,我劝你也别费事吸女子的阴元了,今晚就跟你的好朋友一起长埋地下吧。”
金衣公子任由火环点燃自己的羽毛,笑着在庭院上空盘旋一圈:“你才是真正的白费力气,还不明白么,就算你把我一身羽毛全烧了又如何,我还是能恢复如初。”
蔺承佑冷笑:“那就要看你这一次回不回得去了。”
说话间假意将弓弦拉满,一箭射向金衣公子的后背,金衣公子修炼了这两回,速度比头些日子更敏捷,斜刺里一偏,正好躲过箭矢。
金衣公子笑得更得意了,带着一对燃烧的双翅,俯身滑向抱珠。抱珠等人越发惶恐,吓得抱头鼠窜。
蔺承佑弯弓再搭一箭,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去势一减,落到树丫上侧耳细听,嘴边忽然浮现一抹笑意,屈指呼哨一声。
金衣公子不以为意,很好,这回连蔺承佑都不管用了,从他出阵以来,一直忙着与尸邪修炼秘术,憋了这些日子,他还未好好享用过美色,趁眼下犹如闯入无人之境,把这些美人掳回去一一受用最要紧,等他玩够了,再慢慢吸尽她们的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