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宸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和你说的你又不信,以后你就知道了。”
攸宁气的瞪他一眼走了,亦真松了口气,要出来时却一不小心摸到两个画轴,想这画包裹的很严实,应不是不要的,可怎么又扔在这不方便的柜子里。听到俞宸过来她赶紧出来,便把这画忘了。
亦真出来后,俞宸在她背后搂着她不言语。
亦真挣开,转过来看着他道:“多谢你放我回去。”
俞宸勉强笑了笑:“这谢字从你口中说出怎么觉得言不由衷。”
亦真道:“是你自己这般觉得,我可是真心的。”
日暮时分亦真去门口等着攸宁,俞宸在旁边笑她:“攸宁那么傻,你不用装的这么周到他也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
亦真气道:“你才傻呢。”
俞宸笑道:“好好,我错了,他好的很。”
攸宁一来看到亦真背着他和俞宸说什么,俞宸笑着应对,突然觉得他俩关系可能真像俞宸说的那般……攸宁心里有些乱,几步跑上前,亦真看他过来也赶紧走开几步扭过头去不再看俞宸,攸宁将亦真拉到身后,道:“多谢你,我们先走了。”
亦真没敢多看他,扭头上了车。二人坐在车里,亦真和攸宁在一处松懈下来,一时不察便问攸宁:“去给公主画什么?”
攸宁震惊看她:“阿姐你怎么知道。”
亦真赶紧遮掩道:“就是方才我问别人你怎么没去接我,他们说你进宫去了。”
攸宁笑道:“哦,是皇后娘娘叫我进宫给四公主画幅她宫里的绿萼梅小品。”
亦真笑道:“攸宁出息的很了。”
攸宁不好意思笑道:“这也不算什么。阿姐给母亲上香可有替我说几句好话。”
亦真道:“那是自然,母亲知道你如今很好也会很开心的。”
傍晚,俞宸亲眼看着亦真上车与攸宁离开,他目不转睛盯着她,却见她连多一个回眸都没有施舍给他。
他在门口见他们车马已经没了踪影,这才转身回到院子,暮色从四方天上照下,撒了一院的寂寥。
他回了屋来,亦真怕他多想,只带着人离开,其他什么也没带走。他在床上翻出她的发带,挂在了床边银勾上,又转身去了书房。
夜里晚了,又不想回去触景生情,直接在书房休息了。到了年底,纵他一个人也免不了与人应酬,家里人物来来往往,一直到夜里才停,可一静下来他却又觉孤寂难言,索性去了吴彻府上拜会,顺便留了下来。
吴彻与他坐在暖阁里,他喝茶,吴彻喝酒,吴彻问他:“真姐姐前些日子不是都已经住到你府里了吗?怎么这么好耐性,还不见你们订婚期。”
俞宸自嘲叹道:“哪里是我好耐性,若是依我,现在都已经成亲了。”
吴彻笑道:“真姐姐对你那么好,性子又好,难道还不依你?”
俞宸听他这么说倒来了精神,气道:“她哪里性子好,她比我还拧呢。”
说完又认真道:“她只是心里爱关照人,可其实并不真是随波逐流全然任人摆布的人。”
“所以她怎么会轻易同意。”
吴彻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他嘴上说着他阿姐拧,可他也不可能放手,劝道:“这样说的话……你若是用强硬手段,真姐姐怕对你再好,心中怕也与你有隔阂。”
俞宸苦笑道:“那我也只能受着。”
吴彻便不再劝,却见俞宸喝茶喝的比酒还难以入口一般,可这种事谁也帮不上忙,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关系。
一转眼到了除夕夜,夜色沉沉铺在天上,几点星光散落,映着檐下花灯,小雪不急不缓的落着,轻轻打在灯罩上。
攸宁亲自把院里的灯点好,跳下来笑着对亦真道:“阿姐,好了。”
亦真笑着把帕子递给他,道:“快进屋。”
二人进屋才坐下正要开席,便听玉雪过来支吾道:“亦真,外头俞寺卿来了……”
亦真面色一滞,攸宁赶忙站起来道:“阿姐,我去打发他走。”
攸宁说着便跑了出去,亦真犹豫一下也赶忙跟了出来。
俞宸独自撑着伞站在大门外,也没有带仆人,只一人一马,攸宁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落忍,因为往年他是如何过的,他怕是比谁都清楚。
但如今又不好留他,便对他道:“本来我们可以好好的一起过年,可谁让你自己……”
俞宸却不为他的话所动,攸宁又有些心软,不禁对他语气缓和了些道:“哥,你回去吧,我会和姐姐说你来过的。”
俞宸却忽然抬头视线看向他身后,攸宁一回头,看到亦真站在门口。
亦真扶着门框,看他连个斗篷也没有披,只穿着件深蓝色的阔袖长袍,更显得他冷峻,撑着顶伞站在雪地里伶仃寥落。
亦真闭上眼,还是想装作没看到他,对攸宁道:“天这么冷,怎么还不回屋。”
攸宁叹了口气,道:“哥,你走吧,我和姐姐你都看到了。”
俞宸淡淡点点头,拱手对那边行了一礼,从旁边取过一食盒,玉雪跑过来取了回去,他便转身牵着马往回走。
其实两个人都放不下他,却又都不好意思开口留他。
攸宁转身要进屋,亦真落后一步将食盒打开一看,是还在缓缓冒着热气的一碗汤圆,她闭了下眼又把盖子盖上,对玉雪道:“放在桌上去。”
玉雪应声先跑了,她又抬眼往那边一扫,却看他弯着腰,她正纳闷,便看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亦真急着喊道:“子阑!”
攸宁也猛地回头,顺着亦真视线看过去,马上就要跑过去,亦真却拉住他道:“他是不是装的……”
攸宁急道:“不是啊姐姐!是真的!”
攸宁来不及多说,赶忙跑了过去,亦真赶紧回头叫人,来了两个小厮和攸宁一起把他带回屋里。
攸宁把他撂在自己床上,在他袖子里探了探找到了药,赶紧给他吃下去,亦真这才心里深深愧疚起来,而且虽如今与他心生隔阂,可过去的情分也不是说没就没的,看他吃苦还是心疼,问攸宁道:“他小时候没有这个毛病,这是怎么回事。”
攸宁看着亦真支吾道:“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去湘洲之前,哥在生病。你走了以后他许久没好,一直拖到入冬,然后不又去送你,在渡口,冒着雪等了一天……回来后越发严重了,差点好不起来。后来逐渐康复也留了病根,到大冷的下雪天偶会犯病,容易出不上来气。可能我忘了和你说。”
亦真转过身去哽咽道:“是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攸宁也没说话,道:“姐姐你不想留下的话去外头等我一会儿吧,大夫来了我就出来。”
亦真摇摇头,道:“无妨。”
一会儿大夫过来给他扎了几针,又开了几副药,叮嘱几句不要受寒云云便离开了,知根知底的病虽不能根除倒好应对,攸宁去送大夫,俞宸睁开眼看到亦真。
亦真有些不自在的问他:“觉得怎么样了?”
俞宸却转过身背对她躺着,道:“没事了。”
亦真道:“你这副模样我也不会赶你走,好好休息吧。”
俞宸却道:“抱歉,并非存心来扰你,也没想到会犯病。”
他如今竟偏执至此,亦真叹了口气,还是道:“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去,有什么好避讳的。可你明知自己身体如何还不知注意,我只会觉得你任性妄为,并无绝丝毫动容。”
俞宸没说话,过了片刻,声音竟带些哽咽,道:“今日真的就只是想看看你。自你离开以后,我就又成了丧家犬,我自己孤身也不愿见旁人合家团聚,先前独自留在书院,到了后来又一个人在那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可在那里我连往昔和你一道过年的记忆都没有,更觉百倍煎熬。
想到你或许还能再回来陪我,如此靠思念才能支撑。方才独自在府里又一个人看着天黑下来,才突然想到你不是远在天边了,虽然答应了不来打扰你,想着过来只远远看你一眼也好,可没想到让你看了笑话。”
亦真声音里带些湿意,对他道:“我有什么好笑话你的,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休息一会儿,若是好些了便来暖阁,我和攸宁等你。”
她转身出去,俞宸翻过身看她背影怅然,却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