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旭浑身一滞,从鸾心手中接过伞柄,目光扫过鸾心握柄的纤手,一言不发地带着鸾心拐过深巷。
☆、第 84 章
鸾心暗自嘀咕,她没想跟皇叔一道走啊,谁叫你撑伞,这下溜不开了,雪那么大,你得把人送到慈善堂。
鸾心悔之不及,只得一路跟着阮旭来到了慈善堂。
慈善堂这类地方,鸾心是熟悉的,在烟都的时候自己也带着药馆的伙计们常在慈善堂义诊病患,周济穷人。
映天的慈善堂和所有的慈善堂一样,充满了老弱病残,阮旭一到,就坐在方才的原位上接着诊看病患。
当年的“小神医”这些年声名虽弱了下来,如今有幸看他暗地里一直操持着旧业,鸾心不是不受鼓舞的。
鸾心见等候的病患颇多,雪又大了起来,寒意更甚,咳嗽声此起彼伏,忙自己搬来一把旧椅,也在一旁帮着阮旭写药方。
慈善堂药香四起的时候,义诊终于结束了,阮旭找来一块干饼,一碗茶汤,递给了鸾心。
“粗茶淡饭,勉强入口吧。”
鸾心跟着阮旭在屋檐下站定,一边捧着茶碗儿,一边聊着药方诊术。
阮旭之前赠与鸾心好些医书,鸾心请教了当中几个问题。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城中钟鸣三声,时间过很快,映天要闭市了。
“今日皇叔辛苦,该回府好生歇着了。”
鸾心见周围没人,这才正式了点出了阮旭的身份,偷偷朝阮旭曲了曲膝。
“今日得遇公主,旭之幸。”
阮旭说完别过头直愣愣看了鸾心片刻片刻,鸾心慌忙低下头,这样近距离不合礼仪的对看,让鸾心好生忐忑。
“公主既有空能在书画斋赏画,倒不如有空就往着慈善堂来,公主一身医术,这里也算是个施展之所。”
阮旭没将鸾心的尴尬看在眼里,边说边领着鸾心绕过慈善堂,往城西走去。
闭市的钟声响过不过片刻之后,东市四处冷清起来,稀稀拉拉瞧不见几个人影,只听见店家们呼啦呼啦拆棚收伞的声音。
“皇叔说的是,若是以后得空,儿妇就往着慈善堂来。”
鸾心边说边低着头瞧着末过脚踝的积雪,满心欢喜,不留神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阮旭停了脚步。
她别过头看了阮旭一眼,瞧他正平视着前方。
鸾心随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夹道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灯笼左右晃动着,点亮了尚在空着飘着的落雪。
落雪鹅毛一般,在半空里打着旋儿,晃晃荡荡地终于落在了一旁立着人的披风上。
那人往前挪动了几步,就让鸾心看见了还凝在他眉梢的落雪,落雪迟迟不化,想是他在雪中站了一会儿了,眉梢都凉了……
“见过旭皇叔,今儿雪大,沛差人备了姜汤,您上车用上一口吧。”
阮沛眼神就往鸾心身上扫了一下,就没在看她,只是朝阮旭的方向作揖行礼。
“不必了,离府门不远了,本王片刻就饮自家姜汤去,沛儿快领着公主回府吧,今儿公主在慈善堂前坐了会儿,受凉了。”
阮旭讲完,大步朝阮沛身侧行过,不一会儿就瞧不见影儿了。
鸾心小心觑着阮沛的脸色,知道他现在用的是第二张脸,冷漠不搭理人那张。
鸾心撇眼瞧着马车的灯笼檐口在滴水,马车车盖上积满了白雪。
这马车原就是王府专为她备下的,看来马车被拉出王府的时间不短了,若是阮沛跟着找他,他得找了多久……
鸾心突然一阵心虚,跟做错了事儿似的。
看阮沛自顾自上了马车,也不理她,只得抵着头跟着上了马车。
上了车,阮沛果然歪在哪儿,手肘撑在软枕上,眼睛只是朝着卷起来车帘往外看,一脸的不高兴是从来不掩饰的…
鸾心一眼瞧见放在座榻上的狐裘,伸手抚了抚,悄悄又撇了阮沛一眼,还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头发上眉梢上的落雪此刻消融了,化成水滴顺着阮沛的额角往下坠,阮沛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然后一脸一忍再忍的别头往外看。
鸾心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弟弟鸾铮赌气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男人们都这么小气吗?
鸾心细想,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口舌之争向来是他赢的,今儿在茶肆,他说若不是自己是公主,聂云昭瞧也不会瞧自己一眼,这就是换着法儿的骂她难看呗,这种便宜都让他占了,还要怎么样嘛。
鸾心掏出自己的一方锦帕,朝阮沛递了过去,阮沛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方才不是在找这个?脸颊上的水擦擦,不是最怕脏?”
鸾心见阮沛还是一动不动,然而被落雪化成的不洁之水折磨得一阵汗意,额角起了一层氤氲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
小心坐在阮沛身旁,伸手将快滴到脖子的两滴水用锦帕接住了…
然后朝他两鬓拭去,阮沛这下有动静了,狠狠地摇着头把鸾心的锦帕甩开。
“又怎么了嘛,方才在茶肆,王爷一张厉嘴说得好,说得妙,臣妾甘拜下风,便宜都让王爷占了,王爷又哪里不舒坦了嘛?”
鸾心瞧他不搭话又道:
“这寒深雪重的,王爷把这披风脱下来好不好?披风湿凉,仔细寒气入体。”
鸾心左一句右一句,阮沛全不接昭,鸾心心想,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烟都那祖宗弟弟的嘴我都能撬开,还怕你?
鸾心深知这种赌气不搭腔的情况,不扔个炸弹,那嘴是不会开的。
“王爷恼臣妾就恼吧,反正不日臣妾会启程回南一趟,臣妾从娘家回来之时,王爷气该消了吧。”
果然,话音刚落,阮沛一双眼眸就朝鸾心扫了过来。
鸾心估摸着想那对凌厉眼珠子若是长了骨头,扫过来的时候,正骨的咔咔声是少不了的。
阮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末了气急反笑。
“夜鸾心,你当我阮沛制不住你是不?给你点空子是让你钻钻,你倒好,在空子里瞎蹦跶,放你逛个市集,你能跟人跑了,若不是我在夹道上把你截住,你是不是预备上齐王府弹琴跳舞?不不不,这也小瞧了你,你还通写意一门呢,怎么?想上齐王府修画儿去?”
阮沛话匣子一打开,噼里啪啦撂下一大车话。
边说边想起方才远远瞧着他俩在慈善堂义诊的时候,鸾心埋头写药方,齐王的眼睛都快掉在鸾心身上了!
齐王可能对鸾心有意的念头往心头一起,阮沛当即就捏碎了手中把玩儿的两颗翠绿的悬珠。
方才在茶肆说话大声了些,本来预备把珠子送给她,哄两句的,现在想来他简直多虑了,姓夜的心情好得很,撑把伞在街上瞎晃荡不说,对着齐王两人又是眉开,又是眼笑的,在一起足足呆了两个时辰!
“以后离他远点儿!什么慈善堂清雅斋,你来一次我逮你一次。”
阮沛起了一头热汗,偏自己执意不把披风解下来,整个人浑身的湿气。
“爷您说什么是什么,我求你先把披风卸下来成吗,披风上的雪化了,这会儿你跟才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阮沛全然没听进去。
“以后入宫,少上御花园荼靡架子那边去,他就爱坐在芭蕉林里。”
“阮沛,齐王是长辈,我不过见过几次,话也不曾说过几句,今儿不过正巧在书画斋遇到,见他也没个避雪的伞具,这才陪他多走了几步,你胡乱想什么呢?”
“胡乱想?你送他到慈善堂,你就送,你在那里待着干嘛?你只顾着俯首写药方,却不知他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
“今儿在茶肆你不是还说,若我不是公主,旁人看我一眼都难吗?这会儿却疑心自己的皇叔,怎么?有人看我几眼就不顺你意了?”
鸾心横了阮沛一样,这回不管了,她伸手就将阮沛的披风解了,使劲儿把披风扒拉了下来。
鸾心注意力全在披风身上,她倒忘了,阮沛再生气,他也是生气的色狼。
鸾心扯下披风的时候,他一把就把鸾心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两脚飞快地将鸾心的双腿夹住,再将她两手扣在胸前。
在鸾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枚吻贴在了鸾心支在他面前的纤手上…
阮沛低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将眼眸半盖住,在鸾心的角度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侧脸,鸾心呼吸一滞,恍惚间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