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辉从来就有一堆收拾儿子的办法。
打是里面最常用的,这在年赫小的时候很管用,顽劣不成样子的时候,打一顿就老实了。
可如今儿子的皮是越来越厚实了,这样打一顿,也不知道受累的是谁。
“爹,你老人家怎么到烟都来了?”
年赫见老头子喘着粗气,软手软脚的样子,胆子又大了起来,问了句。
“你以为我想来啊骑马骑得骨头都松了。”
年辉恨了儿子一眼。
“再不来一趟,皇上都要把年家给忘了,其余都罢了,为了你的婚事,我都跑一趟。”
年辉费劲的站了起来。
年赫一听婚事就闭紧了嘴巴,绝不能跟老头讨论这事儿,惹恼了老头子,明天就把媳妇儿迎进门的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
年辉没告诉儿子,他的婚事不过是此次来烟都一件极小的事情罢了。
夜鸾心在街角屋檐上,看见年赫和聂云昭被网住之后,发现年辉对捉拿年赫这件事依然如此游刃有余,暗自感叹了句姜还是老的辣。
之后就悄悄地到了簌仙医馆。
进了自己的药房,掏出了一个紫色的锦囊。
☆、第 20 章
锦囊里装着一个用孔雀石打磨做成的药瓶,鸾心小心掏出一粒药丸,放在陶碗里用水化开。
药丸在水中稀释了之后,气味更加浓厚。
鸾心愈发肯定这神秘的药丸她曾经接触过。
方才在群芳馆,鸾心从屋顶回到包厢内,里面却空无一人。
待鸾心重新翻上了屋顶,企图寻找年聂两人的身影,却在房顶上捡到了这个紫色的锦囊,锦囊里孔雀石做的药瓶。
鸾心想起方才那个廖姓公子也佩戴着相似的孔雀石饰物,莫非这药是那人的?
孔雀石是西祁瑰宝,那些人有一半可能是从西祁过来的。
而这个神秘的药丸,熟悉的气味……
鸾心在药房里呆坐了许久,猛然想起这气味似乎是丁婆婆咳血的味道。
丁婆婆中了九绝之后身体日益衰弱,偶有咳血。
鸾心替丁婆婆看诊的时候,盯着她吐出的紫色的痰血看了好一阵,而那奇怪的味道与今日药品里的药丸味道如出一辙。
难道这药是毒药九绝?
药馆的账房杨叔在茶室里摆弄好了茶水点心,待鸾心用了一些,才道:
“票号近日有人拿了巨额的银票前来兑换,数目实在惊人。”
鸾心抬起头来,示意杨叔继续说。
“兑换的大批银两也只是让人运到了城西的仓库,我们没有看到兑换银两的人。”
杨叔看了鸾心一眼又道:
“我差人打听了一下,千云票号也是如此,他们的存银几乎被搬空了。”
“存银被搬空?一间票号存银被搬空,还如何开门作生意?务必查出在我们的票号兑换银票的金主身份。”
“是,小姐。最近医馆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我们设在浊州的点赶着北境和西祁的战事,止血疗伤的药都被收购一空。细想来烟都本无事,可诸如此类的药材也都告罄,小姐看看,是不是让人再往南收一些药补缺。”
杨叔捧着账本,偶尔拨弄几下算盘,准备再给鸾心理一理近日的收支。
“烟都的止血疗伤的药也买完了?”
鸾心觉得奇怪,若是没有战事,止血疗伤的药按理是不会大批售罄的。
“杨叔,你先派人查一下烟都其他的医馆的止血疗伤药是不是也卖完了。止血药材的买卖,我回去想想,再差人给你回话。”
“是。”
杨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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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祁云州
“你说云州这个地方,能长出草的地方就这么一小块,养出的羊,肉质怎如此鲜美。”
萧晋双手撕扯着一块泛着脂光的羊排,盘腿和柴风两人围坐在火堆旁。
两人边吃边看着夜色,它趁夕阳还未落下就侵袭而来,被镀上了一层血红。
“公子用过了吗?”
萧晋用牙扯下一块肉,嚼了嚼道。
“差人把羊肉割成小块小块的送进去了,还有米粥。”
柴风一边应着萧晋一边又把公子沛匪夷所思的怪癖回忆了一遍。
公子沛在战场豪迈厮杀浑身浸染鲜血的时候不少,本应是个战场粗人,可是进食习惯怪异得让人目瞪口呆。
公子竟是无法忍受满手油脂的撕扯羊排,都是让人切成很小一块,慢慢地嚼。
萧晋柴风每每在公子帐内用膳总是吃不饱。
倒不是食物不够,而是吃着吃着,一顿饭就会变成下首一群人用偷偷摸摸弯弯绕绕的眼神偷觑公子沛进食。
公子沛用膳非常的安静,盯着食物的眼神淡淡的,哪怕是战时粮草不够,已经饿了几天,从他眼里也看不出几分渴望。
公子沛向来是对着食物,垂着眼皮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细细地嚼动着,嘴角从来不会粘上残汁残羹。
对吃食也出奇的挑剔,不吃带骨头的肉,不喜甜食酸食,辣味的食物送上去,他干脆会翻脸。
对其他人来说绝妙的美味,他总能挑出不尽如人意之处。
行军作战特殊时期他嘴里倒是不说食物有什么不对,可从他进食的量,手下人就知道,今天的羊肉可能又干了一点或者油了一点或者硬了一点。
公子沛这种进食习惯连跟随征战多年的人都忍不住觉得女气,有人甚至觉得娇贵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样女气的吃法,看久了竟也不让人讨厌。
下满的一干军将还都挺乐意看他吃饭,一干人侧首瞧着,比欣赏舞乐还认真。
众人吃完从他帐中出来,偶尔几个看得走火入魔的,还会鬼使神差地询问身边一道吃饭的军卒。
“我吃饭好看不?”
在北境宫中用膳,公子沛若是完完整整吃完了自己的一份吃食,皇后是要大赏御厨的。
如今在战场,公子沛只要能隐忍的吃完几块羊肉,手下人的心情跟赢了一场仗差不多了。
柴风忘不了,多年前东渌的一仗,就是因为忽略了公子的吃食,得胜之时,公子就病倒了。
回宫后御医院忙的四脚朝天,最后得出结论,简而言之,说是被饿的。
气得皇上让公子随护一人领了三十军棍。
柴风忆及此事一个激灵,琢磨着再坐一小会儿就进去瞧瞧公子吃了多少。
大帐内,阮沛用勺子搅动着这碗在他看来太过浓稠的米粥,想着刚刚北境皇帝阮溯的第八份密旨。
这老头不断地催他回去,一月前阮皓三万大军被灭得只剩五千。
阮溯再不愿意也只得承认一切又被阮沛说中了,心里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只得让阮沛重掌兵符,带兵救援。
没想到,阮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巧夺霾水,送回了惊魂未定但是毫发无损的皇长兄阮皓。
本应该按计划归朝,阮沛却不想走了,或者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霾水来的。
他还要云州到凉州的一大这片地界。
这片辖地是几百年以来的通商地带,沿途富庶,经商的传统更是让阮沛眼馋,更让阮沛非夺不可的,这一代地下有铁矿。
铁矿和金钱对于想要扩张版图的北境有多么重要,阮沛懒得给他多年治国保守的父皇细说。
从阮沛不按时归朝开始,映天来的密旨就没断过。
国君阮溯起先是训斥,后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粮草不够,兵力不够,一口吃不了大胖子云云,阮沛都懒得看。
对他父皇来说,永远没有一个合适的出兵日期。
这第八份密旨,里面居然夹带了王皇后的秘信。
他那操心的母亲,居然在信上质问,阮沛还想吃多久的羊肉,啃多久的干馕,他挑食的恶习,会把自己折腾死。
母亲大人倒是了解他的,吃食嘛,他的确实在是吞不进去了。
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完事儿后回映天母后的小厨房吃上几日。
阮沛盯着这碗稠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皱紧眉头像是在啜饮送终的毒药。
“公子,从南烟运来的粮草都储备踏实了。”
柴风说完,朝阮沛桌上的食盒望了望,粥和羊肉都吃光了,柴风松了口气。
“公子,如何从南烟得如此多的粮草?下面人都乐疯了。”
柴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对公子沛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