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心让阮沛得逞，抽开了手，见他浑身放松下来，心里有些得意，她这药可比寻常御用地什么金疮药厉害多了，她的独门秘方，药液瞧着又好看又好用。
“你这伤又是哪儿来的？”
鸾心盖紧药瓶，细心地将瓶身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药箱。
“这可是父皇的恩赏。”
阮沛毫不避讳，继续将脸埋在枕头里，长舒里一口气。
“皇上？”
鸾心闻言，觉得匪夷所思，自她嫁来北境，虽说统共没见过阮溯几次。
可这位国君待她虽不能说多加恩宠，可是待她的和气是加倍的。
尤其那私宅瑰聍小筑，虽说是母亲的旧日居所，可也只是当年她借居的地方罢了，阮溯甚至还没见到他这个儿媳就将这宅邸赐给了她。
比起鸾心在她那皇后婆婆那里得到的礼遇，这位国君公公可大方多了。
“我那老父亲，自把我生出来的之后就没敢只把我当儿子，怕我弱，又怕我太强，怕我狂，更怕我颓。”
阮沛见鸾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又渗出一丝一闪而过的苦笑道：
“如今他老人家白日里怕我把侧千姑姑的女儿当烫手的包袱，累了就扔了，夜里又怕我把她女儿当得利的筹码，利来交易，祸来挡杀。”
阮沛讲到这儿别过头深深地瞧了一眼鸾心，见她忽地一愣，复又猛然低垂了目光，遮掩自己的神色，让人瞧不清变化。
这是位曾经多么骄傲的女子啊，
阮沛想起第一次跟她面对面，她在烬爻的铺子里，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洒脱劲儿，不自量力地在他面前施展武艺，那柄还没开锋的软剑雪烟，在她手里倒像是一柄用来施礼作舞的仙杖。
那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雪烟开锋的剑气中时，他却好整以暇地反复瞧着眼前的男装的女子，莫名得了一并认他做主人的软剑。
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这女子竟坐到了他的婚床上，大红色的嫁衣里是他还触碰不得倾城之色。
如今鸾心嫁给他之后，那抹傲人的清高都被长辈们纠葛不清的过往和自己身世带来的无可奈何，磨得泛黄了，有了颓色。
阮沛有些心疼，轻轻将鸾心的双手合在了掌心，低垂着自己的目光，没去往她眸子里看，她现在怕跟他对视，他明白，阮沛只是将嘴唇落到她的手背上。
“别跟我那老父亲想到一处去好吗？我是你的意外，你胡乱猜想揣测的都不是意外。你也是我的意外，我没法去刻意安排我意外。皇子的故事，公主的故事已经够千篇一律了，我们一起去品品意外来去的模样，别去想意外的起因，别去猜意外的结果，鸾心，这么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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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将至，北境的百姓忙着筹备年货过年，还来不及将北境朝廷这场年节前突如其来的官场变化反复琢磨透彻，妄议朝政的舌根还没嚼到位的时候，跟寻常百姓距离更近，关系更密切的映天市井就有了新一重变化。
一个名叫“丰泰“的票号，在离除夕三天的时候开张了，整两层崭新宽阔店面，开张当日相当热闹。
虽说票号的杨老板自称是举家迁徙到北境来的南烟寻常生意人，可开张当日前来贺喜的生意场上的朋友络绎不绝，敲锣打鼓，燃炮唱曲儿的热闹一直从清早持续到正午过后。
“你说这杨老板什么来头啊，一个异国他乡之人，竟能在映天倒腾票号这等大买卖？”
“他说他是南烟人，你就信了？票号这门营生，没在映天城有足够的根基背后没个达官显贵能开张？映天府衙对票号的买卖管制颇严，我倒是听说好些游历四国倒腾跨国买卖的殷商巨贾，都很难在异国经营票号的营生，这杨老板虽说一嘴南烟口音，可绝对跟北境的某个贵人关系匪浅，根基深厚着呢。”
“呵……人丰泰票号哪儿来的，怎么来的，跟我们这等人有一文钱关系？自己拾掇好自己身前这一亩三分地吧，明年过年的时候我等也能攒够钱，往这票号存点养老的银钱，老来有点利钱可用，就心满意足啦。”
三个街边的小摊贩，将手伸进袖口里，一嘴的热气，边打着寒颤，边哆哆嗦嗦地闲聊。
三人远远地往票号门店里望去，正好能瞧见票号里华贵的装潢。
三人啧啧啧地赞叹了几声，叹息票号营生真真是多利多福。
票号的顶层是老板的私人宅寓，此刻内室燃了炭火，票号真正的老板夜鸾心，膝盖上放了暖手的香炉，正在喝茶看账本。
票号开张的事宜早就准备妥帖了，就差映天府衙的一纸文碟，鸾心正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京兆府尹竟然换成了韦敬，韦敛和韦敏的父亲。
朝廷政令颁布的第二日，鸾心就收到了阮沛差人直接送到杨掌柜手中的准营文碟。
丰泰票号开张的第二天，就接了一个北境北边来的一个姓“马”的商帮的存金，商帮的主理人马老板带来的存根，明账三十万两，暗账三千万两。
经营票号多年的杨叔瞧着两份式样相同，存金却差额惊人的存根，纵是有多年的管事儿经验，也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叔将存根着飞羽卫的人呈送给了鸾心。
鸾心喵了一眼，心下了然。
这日到了票号，让人点了香，煮了茶，醒了神，才将巨额存金，以及即将可能还有的巨额存金和巨额借贷的原委讲予了杨叔听。
杨叔本还边听边拍着算盘，企图理清楚这些账目的由来，后来直接放弃了。
杨叔没想到，鸾心嫁来北境不足一年，竟然就能倒腾到这样大的买卖，杨叔虽说心中一万个好奇，可也碍于鸾心的行事规矩，不去过多的询问来由。
“杨叔，北面商帮存金，是他们来年倒腾茶叶用的，我们能使的日子大约五月有余，头一份得紧着药铺那些名贵药材，或种植或采买，你们给罗列出优劣来，然后赶紧把该使得银子给使出去。”
鸾心嘱咐了几句，想到什么，又道：
“若是有什么难处，差人拿这个去码头，找到万家货船搁浅处，正北边的食肆寻人商议。”
鸾心递给杨叔一个锦囊，杨叔接过去，连连道是。
☆、第 108 章
鸾心将账本合上，小心地反复翻折，思绪又飘到阮沛埋首枕头俯卧在她床上等着上药的那天。
“你耳报快，可是听清政令了？这么一来二去，我在映天城可只剩下暗卫了，让飞羽卫的人警醒着点儿吧。”
阮沛见鸾心翻了个白眼。接着道：
“留了个京兆尹，也不顶事啊，顶多帮忙扫扫干净映天城的市井杂碎，帮忙看着点儿捞钱的营生。”
阮沛见鸾心接着又翻了白眼，只好道：
“以前在映天城布防太密了，如今索性把孩子给舍了，寻着狼籍，把狼套出来瞧瞧。”
阮沛伸手捏了捏鸾心的脸，心想这孩子，真好看，还真舍不了。
鸾心一把打开他的手，阮沛的说法跟鸾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就知道阮沛一肚子狼心狗肺，怎么可能舍得把映天城那么大块肥肉拱手让人。
没想到这才几天，得来的京兆尹位置果然收效甚快，火速就将映天城的市井杂碎打扫地干干净净。
当日到荨芙药铺骚扰的各个商贾的说客消失了，再没人进店游说企图挖走药铺的配药大夫地同时干扰药铺地生意。
早已筹备就位的丰泰票号顺利开张，且马上就有了使用时日够长的足够金银。
鸾心一面惊异于阮沛的安排，又对即将到来的引狼出山的计划充满了兴奋。
阮沛毫不避讳地将她比作那个舍出去的孩子，平时它铁定时不乐意的，可如今的种种迹象一出，她可不就是那被舍出去的套狼孩子吗？
她不仅要做舍出去的孩子，还要做套狼的孩子！这狼什么样，她真想瞅瞅，一刻都等不得了。
眼看年关就在眼前，映天城大雪不断，皇城之内，朝廷要员两两相遇拱手就道：“瑞雪兆丰年”，往日里争吵不休的班房，如今也是一派祥和气象。
六王阮沛下朝之后，让宫人伺候着换下了朝服，就兀自撑了一把绸伞，往昭阳宫去了。
方才还在班房，阮淇就托人传话给他，将今日入昭阳宫不得不遇到的皇后问话，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