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拥着她,指尖却都在轻轻发颤。
情难自已,但不能吓着她。
更何况,她窝在他怀里,双眸清澈,笑:“你看,是不是暖和多啦?”
“嗯。”
窗外寒风呼啸,低沉的天空宣示着冬日的凛冽。
只有这一方天地,怀里的她,永远是他能拥有的,那一抹明媚春色。
-
书房内。
晏子展沉声吩咐:“去查查看坤宁宫的动向,尤其注意皇后降旨前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韩尧领命。
晏子展又说:“顺便派人去一趟东宫。”
韩尧心领神会:“王爷想让太子妃陪同王妃前去坤宁宫?”
晏子展点了点头,又拧了拧眉心。
韩尧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案前,盯着桌案上的纹理,出神了许久。
……
翌日,孔妙禾早早起床拾掇自己。
推开窗才发现,竟然飘起了新雪。
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晏子展在马车前替她将兜帽戴好。
一边嘱咐她:“早些回来。”
他目送着载着她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却仍旧不安宁。
风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飘散在空中。
韩尧出声劝他:“王爷回去吧,外头风雪大,王爷身子还未恢复好,若是染上风寒,王妃又该担心了。”
“宫中有人打点,若是坤宁宫有异,我们很快就能知道。”
晏子展收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
孔妙禾进了坤宁宫,才发现方婉宁也在殿内,心中顿时放松了一些。
皇后娘娘依旧端庄温和,甚至仔细瞧瞧,婉宁竟也有几分与皇后娘娘肖像,同是出自方府,都是一样的贤良淑惠。
孔妙禾惴惴不安的心渐渐放松下来,皇后本也只是召她前来叙叙话,又问了许多婚礼的仪程。
几人言笑晏晏。
末了,皇后称特意吩咐内廷司打造了一对珠钗,一对玉镯,是给孔妙禾的贺礼。
“前几日内廷司传话来说样子已经打好了,送来给本宫看。”
“本宫想着,你们这些年轻女子不知喜好什么样的花色,本宫看了也无益,正好今日婉宁也在,不如让婉宁带着你去瞧一瞧,若是有什么改进的意见,只管向内廷司提。”
“本宫与你们叙话一番,倒也有些乏了,你们自去吧,瞧完叫人来传个话便好,不必再特意来请安了。”
“是,多谢皇后娘娘。”
孔妙禾行了礼,就携同方婉宁离去。
方淑慧倚在座椅上,轻阖上双眼,拧着眉心,又说:“对了,婉宁前几日染了风寒,外头风雪大,她身子骨又弱,就劳烦阿禾姑娘多照顾照顾她,可别又染了病。”
方淑慧笑着,语气轻快,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模样。
孔妙禾点点头,连忙表明自己一定会照顾好方婉宁,安全把她送回东宫。
方淑慧宽慰地笑了笑,又夸奖了孔妙禾几句。
地上已经铺上了薄薄一层细软的新雪,踩在脚下发出声响。
走出坤宁宫的殿门,孔妙禾长出一口气。
方婉宁挽着她的手,笑:“吓坏了?”
孔妙禾摇摇头:“不会不会,皇后娘娘温良贤淑,我只是有些紧张。”
两人笑了笑,方婉宁又说:“想来小皇叔也是担心你紧张,特意差人请我同来和你做个伴,却没想母后今日也特意传召了我,倒是正好。”
……
书房内,晏子展握笔的手顿住,墨点在纸上一点点晕染开。
“你说是皇后的旨意让婉宁入宫?”他手轻颤,问韩尧。
韩尧点点头:“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左右有太子妃陪着,王妃不会有事的。”
“不一样。”晏子展喃喃道。
这不一样,皇后召见阿禾,却又特意召见了病体未愈的婉宁。
“备马入宫,找人去东宫传话给太子殿下。”
晏子展脸色冷峻,飞快地走出了书房。
……
从坤宁宫到内廷司的路不短,却因为下雪路滑,轿夫容易滑倒,两人只是沿着回廊走着。
孔妙禾近些日子与方婉宁相处久了,也渐渐喜欢上她温和的性格。
两人边走边笑,倒也不会十分无趣。
孔妙禾遥遥看见晏子展的时候,心中一喜,她正高兴地举起手想要喊他。
就见到宫墙高处,朝着她和方婉宁射出一支箭来。
两人立在原地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孔妙禾看清那箭的方向是朝着方婉宁,她皱着眉刚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她。
就见到站在几尺开外的晏子展焦灼地向她们跑来。
他跑得那样急,脸色苍白,似乎担心失去自己在这人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却在晏子展就要靠近她们的时候,孔妙禾眼见着另一柄箭直直朝她射来。
几乎在同一瞬,一切发生得太快。
她上一刻还在疑惑为什么晏子展跑的方向似乎有些偏离自己,下一刻右肩就被一道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她一趔趄,刺痛的感觉深入骨髓。
一支箭斜斜钉入她右肩胛骨。
她耳边是呼啸的风,眼里是刺眼的白。
她看见晏子展颀长的身影扑向方婉宁,也看见那柄箭直直朝着他的脊背射去。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箭柄的速度太快,她费力地想要抓住,最终箭柄划破她的掌心,一点点刺穿开她手掌心的肌肤。
在那柄剪距离晏子展还有几寸的距离之时,她抓住了它。
她终于被这两股力道冲击地站不稳了,向后摔倒。
她的右肩、左手慢慢洇出鲜血,她终于看清了晏子展的表情。
他环着方婉宁,将她保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却转过头,眼中满是错愕与痛苦地看着她。
孔妙禾倒地的时候,将左手攥得紧紧的那柄箭丢在雪地里。
她看见漫天的飘雪落在她脸上,心口却比伤口还要疼。
晏子展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转过身来,重重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似乎很害怕,晶莹的泪珠挂在他眼睫之下。
“阿禾,阿禾……”他语不成调。
孔妙禾第一次见到他哭,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啊。”她笑出声来,拂拭着晏子展眼尾的濡湿。
没关系呀。
不过是黄粱美梦,终有一醒。
不过是千言万语,不敌本能一护。
不过是兜兜转转,赠她一场,空欢喜。
晏子展。
你为什么要哭呢?
你在害怕什么?
你跑向方婉宁的那个时刻,是否也是像我下意识想要握住箭柄一般,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愿她受伤呢?
她现在完好地站在你身后,你为什么又要抱着我发颤呢?
你哭得那样伤心,几乎要叫我再次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可是,我不想再做美梦了。
我不想再战战兢兢将一颗心捧到你面前,你却将它摔到地上。
雪会停,我的伤会好。
我的痛会渐渐消失。
而这个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从来就不是我呀。
孔妙禾丧失意识的前一秒还在想,他没有再受伤,而她救了他,攥住了那柄箭也挺好的。
他在万虫谷以性命做赌换她解毒,她今日在宫墙下也以生命作赔换他平安。
就让他们,从此,两不相欠吧。
漫天的雪飞扬在深宫里,梅树下,一名长相俊逸的男子抱着怀中昏睡的女子,哭得压抑而痛苦。
他明明知道她还在这人世间,却恍惚间觉得。
自己,再也不能拥有她了。
第34章 “因为,爷,不做替身好……
孔妙禾肩部中箭很深, 箭头上淬了毒,她左手手掌的肌肤都被另一柄箭划开,伤口处依旧是暗红色。
她全身发着热, 又因为毒性扩散而一直昏迷不醒。
晏子展守在她身边, 一遍遍用毛巾擦净她冒出的汗珠。
她紧紧锁着眉,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着, 迷迷糊糊说着胡话。
而每当她轻声溢出他的名字时, 他的心里就更刺痛一分。
是他失算了,他原以为方淑慧只是想诬陷阿禾陷害太子妃,所以护住婉宁不受伤就能护住她。
却没想到,方淑慧歹毒到要对阿禾也下毒手。
阿禾倒在雪地里,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凉薄, 那个笑又是那么凄婉苦涩。
他不想这样的,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