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时候,陈医生跟我说高中同学搞了个活动,月中去惠州的双月湾度假,他休了五天年假准备去,问我要不要一起。真是巧的有些过分,我前天晚上还寻思着去巽寮湾或是大亚湾游玩几天,还没定好地点,他便同我说要去双月湾。
大抵是真想避着他,我便随口掰了个要赶稿的瞎理由,却被他一针见血地拆穿:“电脑都残废了你用什么赶稿?”
我:“……”
确实,我的电脑在两天前喝了我一杯咖啡,现下正在维修铺里大卸八块,是好是坏,成事在天。
不过他还真是毫不留情,看破不说破这道理他懂还是不懂?瞧着他那一脸大义凛然,让我不由地为他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实话说,我暂时不想参与任何有关于陈医生的活动,但去海边又让我有些许心动,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说:“就高中的那几个老同学,都是你熟的。”
大概见我有所动容,他追加一句:“林培也去。”
林培从高一和我同班到高三,因为篮球打得不错,高三时又是我的同桌,所以算起来是我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自打高中毕业后,她出国念书,我们就甚少联系,久而久之便再也没见过了,算起来有些年头了,乍一听她的名字,许多模糊的回忆在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如火山迸发般涌上心头,猝不及防,百感交集。
我敛下眉间的情绪,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什么时候?”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摸了摸眉梢:“15号早上出发,到时我开车来接你。”
话一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仿佛只要稍作停留我就会反悔一般。
那动作简直令我哭笑不得。
15号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一大早收到陈医生的微信,说九点半准时到我家门口,我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和防晒霜防晒衣之类,还带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应该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那段时间,特别迷他的书,从《放学后》一直到《第十年的情人节》,统统看了个遍,忍不住又将他的《白夜行》重温第N次。
差不多九点半,我推着小小的一只行李箱出门,刚锁上围墙门,陈医生的车便不偏不倚的停在路口,下车冲我打了个招呼,我一手挡住烈日一手推着行李箱走上前,问他吃过早餐没,他一边说没有一边将我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接着催我上车。
“我绕到新街去接林培,顺便去成记买早餐。”
成记的早餐可谓是一绝,奈何开在新街繁荣的地段,开个车进出都要一个钟,即使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但也会被时间的消磨给劝退。
车子在新街停下来时,就在成记旁边,我瞅了眼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问准备下车买早餐的陈医生:“林培住这里?”
他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指了下那栋居民楼,告诉我这是林培给他发的定位。
“不知道,她发过来的定位就是这里。”
我“哦”了一声,一侧脸就看见林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我有些激动的下车,冲林培挥了挥手,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她大概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撒开腿跑上前,抱着我尖叫几声,引得路人纷纷看了我们几眼。
“天啊!我们是有多久没见了?”林培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
我惆怅的叹了口气,在心底盘算了下时间:“好像从你出国后就没再见过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她。
“前个月刚回来。”她说着,将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往前一拉,毫不羞涩的隆重介绍,“回来结婚,诺,我老公,邓权。”
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有些拘谨。
林培见我一副生疏模样,连连扶额:“不是吧?他和我们念同一所高中的。”
“同高中?”我有些懵了,不会是……
“同届吗?”
“当然啦!”林培满脸你在想什么的夸张表情。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会同班吧?”
“没跟我们同过班,但经常和我们争操场。”林培一脸郁闷,“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林培的老公邓权真的毫无印象。在我尴尬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陈医生刚好买早餐回来,递一份给我,又递两份给林培。我忙着接过,往车上钻。
陈医生见状,对林培说:“上车吧,热得很。”
我本想和林培坐后排,可林培一拉开车门瞧见我便说:“你这样公然地打扰我们增进夫妻感情真的好吗?”
“我俩多久没见了。”我赖着不肯走。
邓权拉了拉林培的衣角示意:“我坐副驾驶吧,正好给陈同学导航。”
林培立刻瞪了邓权一眼,二话不说将他推了上来,不容置喙道:“欢欢你坐副驾驶给陈医生导航吧,我权哥昨晚通宵赶策划案,没睡好。”
于是乎,我被赶到了副驾,一侧脸就是陈医生那张俊逸矜贵的容颜,实在有些上头,我连忙从小包里掏出墨镜戴上,阻绝一些不必要的诱惑。光从车窗倾洒而来,落在我绯红的脸颊上,晕成一朵娇艳滴血的红玫瑰,妩媚妖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清冷的目光落了过来,状似无意开口:“很热吗?”
说着,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
我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如猛兽般涌上心头和空白的脑袋,整张脸连同耳根红成一片,烫的怕是能将红薯烤熟。
车子在高速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摘下墨镜,身子一缩,上眼皮贴着下眼皮,欲睡不睡。陈医生拎着早餐下车,边等其他同学边将早餐解决,他动作向来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姿态。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他额前的头发,那张如冰雕一般精致的脸曝露在阳光下,蕴和的没有一丝褶皱,让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与你相遇,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麽,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不知为何,我的心头骤然荡漾起席慕蓉的这首《盼望》,还是经过我脑海筛选后重组的《盼望》,千言万语的凝结,到了最后我的动容就在这一瞬之间。
最后一口豆浆喝完,他目光微微一侧,迎上我一瞬不瞬的视线,隔着前风玻璃,我们对视着,没有闪躲,就那样光明正大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停格,能否停在这一刻,我们相视却不逃避的这一刻,无需承诺,不守天荒,就这样直白的、浅白的、凭白的斑白、独白,留白。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你我,闲坐坡前,抬头望天,流云卷雨,静待秋水。那些封存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倘若有天被开启,最先破笼而出的会不会就是此刻呢?如果是的话,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会是你吗?
陈医生。
如果是的话,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是我缺少爱的勇气,更加缺少被爱的自信。
你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又或者,你能不能再坚定一下我的想法。
因为我始终害怕着,医生这个职业会给我带来第二次不幸。
所以,我介意着医生这个职业。因此,当他那天提起医生二字,我会规避,同时也会解释,解释是在为规避做铺垫。
坐副驾驶,我向来都在保持清醒,可这一次,我失控了。一路的昏睡,快下高速的时候,后座林培的手机响了起来,扰醒浑噩的我,我抬手揉眼,却戳到了墨镜,眼周也被镜框压的生疼,皱了皱眉段,情绪正要生躁,驾驶座的陈医生突然伸了只手过来,干涸发哑的声音:“有水吗?”
我两秒的愣神,很快从车门储物格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他放慢车速,接过闷了好几口,大半罐没了,将水递还给我的同时他踩下刹车,一手摁下车窗一手摸过扶手箱的通行卡和人民币往窗外递去。我往导航仪看了眼,下了高速还要开一段路才能抵达民宿。
大概见临近目的地,显然地,后座的林培已经开始抑制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拿出熬夜做的攻略,开始数来宝:“海鲜肯定是要吃的,出海也一定要出的,海上活动不可缺少,啊!一定要去观望台看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