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微蹙着眉头,揪了揪我的脸,“下次不许这样了,我答应过薛大哥,要好好的看住你。”。听他说起大哥,我乖巧的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暗潮生(2)
王陵之自从上次遇刺之事后,乖顺了不少,话少了很多,上堂课反倒成了最认真的那个。宋叶蕙和程峤月不约而同,结着伴来小声问我,“你们俩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合上手中的册子,也未得其解。她这个刻苦的模样已有了好几个月,开始我还有些不适应没她在一旁叽叽喳喳,久了倒也习惯,只是乐的沈洛卿每日无人与之吵嘴,悠闲自在。
想到这儿,我便摇了摇头,“或许是在准备不久的中秋监生宴,其他的,我也不晓得。”。程峤月听罢便跑回蒲垫上盘起脚坐下,拿出书册开始翻阅。
中秋监生宴对于我们倒是特别,想去的人挤破了头也要争得一席之地,不愿意的人临了也没有那个意思。就像现在,即便崔祭酒在跟前念了三四遍,还是有不少人把书一放去乐得逍遥。
我抬脚向小训练场走去,母亲布置的任务是万不可忘的。
“哟,薛家姑娘又在辛苦训练呢。”一阵戏谑,不抬眼也知道是沈邑。我装作脚下一闪,拿剑的手虚势一晃,佯作朝他刺去。他果然一个闪身,脚下休要一趔趄。
我勾了勾唇,心情大好,偏过剑刃在空中转起,划过一道长弧。“五皇子,哦不,沈邑兄长,方才实在抱歉,薛炤剑术不精。幸亏兄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才差一点没有被薛炤的剑所伤。”我说到“差一点”时放重声音,果见他面上又是青又是白。
“薛姑娘辛苦了这么久,不如喝口水在一旁歇歇,我倒是有几个招式想要请教。”他像是没在意方才的事情,转眼便带了几分笑意,面上居然让我瞧出几分真诚来。
我站在原地有些犹豫,正不知如何答话。“五弟,莫要把炤炤姑娘吓着了,琥珀春可不是人人都能喝的。”清冽的声音响起,甚是熟悉。
我忙抬起头去看,是先前见过的沈列。一袭黑色短袍显得身姿挺拔,在他身上十分贴合,他似踩在坚硬无比的板块上,每一步都稳健自如,惹得一边的袍角拂起又飘落。
凤眸微睥,他带着几分未长开的青涩和与年龄不符的从容。我不禁想,要是再长大些,他与李瑾阙兄长究竟谁更好看?
他拿过牛皮壶摇了摇打开,“果真是琥珀春,国子监严令禁酒,可见五弟费了不少功夫。”,我闻着这熟悉的酒香,竟觉得有些亲切。沈邑讪讪一笑,显然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
我似是了然,猛一转头,“我知道了,你想灌醉我然后到祭酒那儿去告状,这个罪责可不轻!”。沈邑挺了挺胸脯,“你你...你别胡说,我是真心实意想请教你功夫,况且这琥珀春闻之似酒可却不醉人。”。
“可是过不了多久身上就会散发出愈来愈浓的酒香,对么?”我用手扇了扇酒气,果然是淡淡的清甜,和大哥饮的一般无二。
他见我连这个也知晓,“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我看着大哥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避过父亲,甚至连香袋都用上了,只为在他眼皮子下喝上一壶酒。这样想起来,也是好笑。
“你以后整我之前都掂量着些。”我拿剑作势要戳向他,他忽地把眼睛紧闭住,我却只轻挑了他的领口,“失礼,不过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心中暗自好笑。
却见一旁的沈列颔首,眉眼鼻唇有棱有角,面上似挂着笑。两个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不禁暗自嘀咕。
沈列开了口,“我听瑾阙和贺家公子说你胆识过人,果真如此。”他似是无意间望了望我手中的剑,我忙把它收回,“三皇子赎罪,是在下无礼了。”。
他虚扶一把,也并无怒意,“方才的确是五弟之错,国子监内不必多礼。”。我抬头一看,沈邑早已在远处的练兵场台子上坐着,这下倒是安分。
“听闻妹妹去了佳容阁?不知一观之后感觉如何?”没由头的来了这一句,我有点发懵,又瞪大了眼睛,难道说...“佳容阁也有三皇子的一份力么?”沈列轻点了点头,“此事极少人知晓,妹妹可得帮我守住。”。
原来李瑾澜所说的人情就是三皇子的这份人情。可见,三皇子与李瑾澜的交情是好。“佳容阁仿若天成,乐曲舞曲也是极难得。”我想到桥下细细的流水,叮咚声让我又忆起扬州的流觞曲水来,便向沈列提起此举。
凡是有水的地方皆可一乐,除了闲情逸致,风雅之士聚在一起,想必所谈所见所感都是风雅至极的,也可以一改旁人对歌舞坊的一贯看法。
说似无意,沈列的眼睛倒是亮了一瞬,“如此,我记下了,多谢妹妹高见。”。我挠了挠头,“区区拙见,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沈列却不然,“小小年纪便极有看法,静候你在中秋监生宴上的表现。”他扬着嘴角,扫去些眉宇的冷峻。
由于对沈列的印象极好,连带着沈邑也顺眼了几分。上次他在训练场上一闹,再也没有轻举妄动过,但接连好些时日都和我同时出现在训练场上。
我练武时他也偶尔来与我比试,态度却没了先前的那般高傲,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看着。有时候练的烦了,我便主动邀他来拆我的剑招。久而久之,我俩也能打上很久。
最后一点太阳的边角没入西山,天边红霞渐暗,我瞧着脚下的影子,正朝练兵台的剑托走去。
“这些时日,我俩对剑的招数大抵都能编一本谱子出来。”方才沈邑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正如棋逢对手,练武时若遇到一个一心拆招想打败你的对手,其实也是一种幸。
我瞧着剑柄,默默出声,“这些时日,你又锋利了不少。”。
一出训练场,我便见到了王陵之,原以为她是在瞧旁人,却不想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她拉着我的手朝一边站定,圆溜溜的眼睛朝四周望望,“方才我瞧见沈邑从里边儿出来,你俩又在一起练武了?”。
我有些不解她为何这般紧张,点了点头。她揪了揪头发,显得有些着急,像是有些话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她憋了回去,“不行不行,这要我怎么说?可是不说你这个脑袋你又...哎,这怎么办...”。
我瞧着她踱步,“到底何事?你快说。”她这样来回走着,搅的我心里也有些乱。
“你和谁练武都莫要和他!他简直是坏人!”王陵之愤然,攥紧衣角,“那日我们遇刺,追我的那个黑衣人,他就是沈邑派来的。”。
耳边似响起一记闷雷,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我们?缓过好半天,我动了动身子,“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小令牌,“这是那日昏迷前从贼人腰间扯出来的,他藏得隐蔽,可还是露出一角来。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字。”。
我翻过一面,“如影令”,得此令者,如影随行。如影卫是皇家单独培养的暗卫中被分出来的独立一支,暗卫统领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当今天下有如影令的只有大皇子,即当今太子和胞弟五皇子。
“我们与太子无冤无仇,我甚至连他的正面都没见着,怎么会来害我?想来想去,只可能...”王陵之猛地拉过我的手,有些激动。
我捂住她的嘴,“你先别急,纵然有这个也说明不了甚么。既然你能拿到,别人也可以。况且他并无非要害我们的理由,他年纪也不大,想必没有如此想害人的心。”。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连自己也还未反应过来。
她瞪圆了眼,还有些惊恐,“那现在...那该...”。爹爹说过,有时候我们看见的东西都是有人布置好让人看的。
“我们先别慌,慢慢的总会有东西忍不住。”我捏了捏拳头,轻开口。
“薛炤?只有我们一直往上,更多人注意到了,暗里的人才不会随便伤害我们。”一旁的王陵之顶着发红的眼眶,一字一句道。
我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有些东西一旦踏入,表面是艳丽内里却是漩涡。浮于表面的日子也好,纵情高歌登高远游,做个大侠或者去茶马古道走一遭,都比踏入漩涡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长大倒计时~看炤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