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被母亲拉着，站在包厢一侧，脸色阴沉得可怕。
叶父拿着手机瞪着他：“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骂完最后一句，也不走开了，当着母子两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男人凶神恶煞的脸霎时间就变得异常亲近可爱了起来。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呀？我和妈妈都在家等你呢！”稚嫩的男童声从手机里传来。
似乎是打的微信视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举着手机在这边，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诶诶好嘞，爸爸一会儿就回家啊，你跟妈妈在家好好吃饭。爸爸一会儿把礼物给你带回去。好嘞好嘞，你乖乖吃饭啊，听到没有，不要惹妈妈生气。嗯，嗯嗯，爸爸答应你，不会喝醉的。好滴好滴，拜拜~”
与这边难舍难分友善的亲子关系不同，叶振被母亲拽着胳膊，相互无言地站在灰扑扑的角落。
许久，叶父才挂了电话。
这会他也没心情铺垫了，上来就把一开始准备和叶振好好谈谈的事情，直接成了宣布。
“我看就你这德行，也不要想读什么书了。我和你妈商量了，这学期结束，就让你休学，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让你回去。”说完叶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叶母在身后气急败坏：“叶展华！”叶父没理，很快楼下的车就被开走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吹得树上的水滴哗啦啦往下掉，砸得人一身狼狈。
叶振如至冰窟般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愤怒地瞪着地面，下颚线紧绷。
叶母回头，小心地解释：“你爸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本来是打算让你降级，缓冲一年，再高考。休学这事，肯定是你爸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也别担心啊，回头我再跟你爸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叶振抬眸，眼角通红：“休学就休学，老子怕他？”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
……
这一天，叶振没有回家。
他在B市理工大学附近的网吧里，替人顶班了一个通宵。
午夜里，城市里灯火阑珊，二本大学生糜烂在网吧里，键盘声与打游戏骂骂咧咧的声音交织，叶振陪一个哥们打了会儿游戏。
偶尔从游戏里抽身之际，他回想起了高一那年。
那也是一场反叛，他独自一人冲到A市大学城，找了份网吧的兼职。
在那里，他曾短暂地同一个大学生谈过一场恋爱。
他本以为，比自己大的，能救赎他，能让他找到答案，可结果却是失望。
大人都不过如此。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听学姐说，之前工大那边的那个高中生网管，是我们学校的。”
“你是说是你们高中的？”
“嗯，之前不是在抖音上火了一下嘛，我学姐上周回学校看高中班主任的时候，看到他了，当时都惊了还以为看错了。”
最后一科的前夜，苏潭潭复习不下了，跑到林与乐桌前跟林与乐讲话。说的是之前在大学城小火了一把的高中生网管，彼时男生身着羽绒服，被一个女生以暗恋视角偷拍了半个月后，两人在一起了。
当时因为网络与地缘关系，这件事在大学城小火了一把，好多女大学生都慕名跑去那个网吧看弟弟，说是要体验萧亚轩的快乐。
后来没过多久，少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有的说是离家出走被家人拎回去了，有的说是那男的渣了女生后跑了，总之众说纷坛。
然而，林与乐的关注点却是，高中生不上课的吗？
不过时过境迁，这已经是两年前大一时候的事情了，此刻想起来，林与乐就一个疑问：“你学姐怎么就回去了？”
苏谭谭道：“她大三没课了啊，要去实习，她家里人给她安排了工作，所以就回去了。”
林与乐闻言，内心又开始焦躁起来，只得感慨：“哎，我们也要大三了。”
苏谭谭跟着叹气，拽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道：“你项目怎么样了？我看你那个什么师兄老找你出去开会什么的，食堂里都看到你们好几次了，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吧，”林与乐否认，内心却不这么想，她假装道：“开会，很正常。”
“咦！哪有！”苏谭谭一耸鼻子：“我跟的那个师兄加了好友半个月了，至今半句话没跟我讲。”
林与乐笑：“哈哈可能每个人都不一样。”
苏谭谭一撇嘴：“可能吧。”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都回去复习了。
最后一科是马原，大家都不怎么紧张。只是稍稍按捺着放假的心思，但每个人都已经喜上眉梢了，苏潭潭就早早地定了去日本的机票旅游，这几天吃饭都在念叨要去涩谷见网友。
第二天考试，因为时间太长，早早地就有人提前出了考场。林与乐比较爱求稳，所以一直拖到了离下考场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才出考场。
一边拎着书包，一边翻出手机，边走边看。
走到宿舍门前时，刚好收到了师兄发来的微信。
恰好是个阴天，A市难得的阴天，不远处的天空凝聚着一团乌云，看着要下雨。
【李应生】：考完了？
林与乐一边翻出门卡，一边单手回：“嗯。”
那边秒回。
【李应生】：怎么样？
林与乐上楼：“还行吧，应该能及格吧。”
因为习惯的原因，结尾处还配了个哭包的表情：“o(╥﹏╥)o”
师兄立马回：“哈哈哈。”
【李应生】：会过的，别怕/摸摸头
【林与乐】：嗯嗯/乖巧/乖巧
又过了一会儿，师兄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与乐回：“二十号左右。”
【李应生】：这么晚？/吃惊
熟悉了以后，师兄便喜欢发各种可爱的表情包。林与乐都被带偏了。
她回到宿舍开门坐下：“嗯嗯，因为报了地铁站志愿者。/摊手”她回。
【李应生】：哈哈哈这样啊。
【李应生】：这个好像挺累的。
【林与乐】：没办法，要毕业。
【李应生】：哈哈太惨了。
隔了一会儿。
【李应生】：你订票了吗？
【林与乐】：没，我看了下到时候票不怎么紧张，你呢？
【李应生】：我也还没，暑假可能要留下来给老师当苦力，论文还没搞完。
【林与乐】：这样啊。同情。
【李应生】：哈哈哈哈。
林与乐笑了下，正要打字继续表达同情，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李应生】：同情我，不如留下来帮我。
“啊？”林与乐下意识想回这个，想了想又删掉。
二楼的宿舍被窗外隐蔽的树木遮盖，房间里昏暗而凉爽。
苏谭谭推门进来，被坐在暗处的林与乐吓一跳，她道：“你怎么不开灯啊？”
说着，啪地一下把灯、风扇全拧开了。
静止的空气开始流动，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地转，吹着林与乐耳边的碎发绕圈圈。
她抱着手机换了个姿势，正对着桌面歪在椅子里，打下的字里充满试探：“可是我这么菜，也帮不了什么。/可怜”
这话的试探，与师兄做的一样。
她能感觉到，师兄正在耐心地放下钩子，等着鱼儿咬线，而她则是那个轻轻碰了碰鱼钩，试探真假的那条鱼。
果然，师兄接收到了，并且这次他回得更赤|裸：“没关系嘛，就当是陪我了。”
一切一锤定音，林与乐回：“也行。”
他们都能预见到，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关系将会在两人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更近一层。
很快，两人商讨出了下次‘开会’的时间。
次日上午，林与乐化好妆，特意换了条裙子出门了。
出门前，宿舍里难得四人都在，肖玥正在收拾行李，苏谭谭和刘雯聊着天，见她打扮如此隆重，问她，是不是要见情郎。
林与乐笑着剜她一眼，没回答，拎着电脑出门了。
大概是昨夜下过暴雨的缘故，校园里的小道上满是深色的水痕，粘着一团一团的落叶。空气里满是清新的味道。
开会的地点还是第一次开会的那个咖啡厅。
林与乐到的时候，师兄已经到了。
和第一次一样的位置，他一身白T恤，黑长裤，手边是两杯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