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摸了摸袖子里的簪子,一口答应下来。
贺惜云却不大放心,依依惜别之余,再三叮嘱。
“七弦门虽无听说有甚劣迹,但他们背靠见血宗,道兄还是留意些好,凡事不要强出头。”
长明道:“多谢你的簪子,回头我给你寻更好的送去。”
贺惜云只当他客气,但两人因此有了牵绊,她也心满意足。
告别贺惜云,失忆人士长明,就此正式成为七弦门外门灶房打杂的一员。
晃眼三个月过去。
对七弦门而言,把长明收留进来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插曲。
眼下除了挑选新弟子入门,七弦门还有一桩大事,那便是掌门座下最宠爱的弟子刘细雨迎娶萧家女儿的喜事。
萧家累世官宦,到了上一代,出了个天纵奇才的萧藏凤,萧藏凤至今虽未成婚,他的侄女却到了适婚年龄,求亲之人络绎不绝,最终却是七弦门拔得头筹。
究其原因,不单是因为刘细雨作为七弦门掌门最看重的嫡传弟子,将来极有可能接掌大位,也因为他天资奇高,号称百年难得一见,不仅年纪轻轻就能驾驭镇派之宝七星七弦琴,还曾白日突破修为,灵力暴涨,引来龙凤和鸣的天象。
如无意外,刘细雨极有可能带领七弦门走上中兴之路。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哪怕出身小门派,也有足够骄傲的本钱,与萧家之女,也称得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掌门嫡传大弟子婚事将近,加上几十名新晋弟子入山门拜师,喜上加喜,七弦门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但对外门灶房掌勺的何大厨来说,这些事情都比不上他多了个帮手。
有些规模的门派,都会分内外门。
所谓外门,其实就是内门弟子的候补,资质平平,上课是几十上百号人一道,比不上内门弟子一对一的师父教导。
简单点说,爹不疼娘不爱。
何大厨脾气不好,这是外门弟子的共识。
奈何人家有个亲戚在内门当掌事,脾气不好归不好,还是掌勺大厨,甭管外门弟子心里怎么想,在他面前都得客客气气。
脾气不好的何大厨,居然也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他正在跟内门一名管事闲话家常。
“你不晓得,自打长明来了我这,我可省事多了,让劈柴劈柴,让捡豆子就捡豆子,半句多的都没有,话少干得还快,比原先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好多了,我准备啊,再考察一段时日,要是他还耐得住性子,就把人收下来当徒弟,也算有个继承衣钵的了!”
那管事笑道:“难得见你这么夸一个人的!那人当真有这么好?”
何大厨:“那可不?哎哟,说人人就到,长明,来来,你过来!”
待长明放下柴禾走到跟前,何大厨就给他介绍。
“这是张管事,内门里负责打点庆典人情往来的就是他,这次刘师叔的婚事,都是张管事里里外外撑起来的。”
刘细雨年纪轻,但他作为掌门弟子,辈分却大,何大厨喊师叔并无不妥。
张管事打量长明。
不像那些十来岁就入门的年轻弟子,这人起码得有二三十来岁了吧。
看着是精神,也可靠,但委实过于俊秀了,竟比号称玉君子的刘细雨还要好看些。
这长相,该不会引得外门女弟子为他争风吃醋吧?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张管事自己也觉得好笑。
“你就不想修炼?愿意跟着何大厨做菜吗?”
长明道:“我身体不大好,不适合修炼,何大厨愿意收留我,帮他干干活就挺好的。”
张管事懂些医理皮毛,闻言捏了他的手腕搭脉,果然如其所说。
“可惜了。”
张管事随口一声惋惜。
这要是能修炼,天分也还可以,假以时日未尝不是又一个玉君子。
长明倒不在意能不能修炼,他对何大厨道:“我先去把柴禾劈了。”
有人分担活计,何大厨现在可以一心一意研究菜式,脾气都好了不少,闻言笑呵呵的。
“去吧去吧。”
长明应是,拱手离开,身后传来两人的闲聊。
“你说这次刘师叔能不能顺利突破?要是能,这可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在二十五岁就突破本门第八重披霞心法的人了!”
“就算能,那也是第二位。”
“不会吧,还有人更快?第一位是本门哪位前辈?”
“并非本门中人,是当年统一魔门的九方。”
“九方?可是那个先入道门,后入佛门,又叛出佛道入魔,最后连儒门也跟他翻脸的九方真人?”
“不错,正是他。”
“他竟也跟本门有过牵扯?披霞心法这等本门不传之秘,掌门肯借阅于他?!”
“因为那不是他借的,是抢的!不问自取,拿走三天三夜之后又还回来,还说披霞心法里有无法修补的瑕疵,注定不可能有人修炼到第九重,把前任宋掌门给气得够呛,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怎好到处宣扬?我怀疑宋掌门早逝,就是心有不服,非要强行突破披霞第九重,结果失败身故,听说最后死状惨烈,当年进去收拾尸骨的弟子都吓得……”
“嘶,行了行了,别说了!大喜的日子,咱们聊点别的,你见过刘师叔的未婚妻没有?”
“还真远远见过一面……”
说话声落在身后,越来越模糊。
长明绕过后厨,从墙根背起竹篓,沿着山间小道斜坡往下走,准备去半山腰的竹林里挖几个竹笋,照何大厨的意思,晚上是要做竹笋烧肉。
外门灶房的伙食,除开大部分供外门弟子食用之外,小部分自然留给他们自己吃,可这大部分小部分到底是多少,也是何大厨说了算,所以何大厨才是外门众弟子最不能得罪的人。
行至半路,竹杖拄在地上的力道陡然加大,长明微微弯腰,倒抽一口冷气。
四肢百骸一阵发麻,仿佛被万年寒冰冻住,热血倏地涌向心口,如澎湃巨浪,几乎灭顶。
疼痛来得突然,但也不让人意外。
自打从黄泉出来,长明时不时就会发作一阵,他虽然记忆有些残缺,却还记得从前一些修炼心得,每天晚上都试图将灵力引导归正,调息养气。
几个月下来倒也有些成效,现在发作时间延长不少,半废的灵窍似乎隐隐也有被撬动的趋势,但每次发作仍旧是煎熬。
他只能站立不动,慢慢等这波痛苦消退。
右侧竹林里传来动静。
长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如今的身体状况也由不得他管。
一人却被推出来,踉踉跄跄后退,正好跌落在他身前。
对方抬眼,长明落眼。
四目相对。
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流露在外。
长明内心甚至有咯噔一下的震撼。
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答时间
1、三徒弟在文案出镜没错,但cp不是他,是【大徒弟云未思】
2、师父会重回巅峰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死去多年的七弦门前掌门老宋血泪哭诉:
我死得冤啊,本来按照我的修为,不突破也能再活两百年,结果那不当人的九方,从我这强行拿走披霞心法不说,还跟我说这玩意狗都不练!
我要不是为了证明先代祖师爷没写错,怎么会去练,不强行突破,怎么会死???
我是为了维护祖师爷的名誉而死啊!
55555总之都怪九方这老贼!
第3章 再后来,师徒反目,所有旧日情谊,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二十八岁那年,已经是玉皇观观主的长明收下第一个徒弟。
玉皇观不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但在长明执掌几年之后,这座道观开始崭露头角,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拜入门下,长明却都看不上眼,偶尔遇到资质根骨还算可以的,就丢给师弟去调教,自己则一门心思在大道上修炼,企图穷尽有生之年,一窥天道奥妙玄机。
那个时候的云未思,只是一个十五岁少年。
从满门抄斩的厄运中捡回一条命,又被赶出家族,流离失所,四海为家,所有锦衣玉食诗书礼仪都成了过眼云烟,许多门派因为他身份敏感不肯收留他,也有些门派见他根骨平平,内腑受创,绝不可能花大力气为一个陌生人重塑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