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又被惊醒。

啊!!!!!!!!

一声尖叫响彻寒夜。

凄厉惨绝,拉长了调子,恐怕大半个镇子都能听见。

比狗子更快醒来的是二人。

长明正想起身,云未思的手就落在肩膀上。

“先别动,我闻见了鬼气。”

暗夜里,无星无月,唯有窗边一点即将烧尽的烛火,模模糊糊映出万物轮廓。

两人近在咫尺,云未思吐出的热气丝丝缠绕耳畔,徘徊不去。

那种似曾相识的,玄之又玄的感觉又来了。

长明心道,就算不是道侣,两人的关系想必也曾无比亲近过。

因为自己非但毫无防备,即使对方现在下手取他的性命,恐怕他也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就像,彼此千百次生死托付,在无穷岁月流淌中溯洄从之,一往无前,却非孤身奋勇。

“长明。”

沉沉声调呢喃他的名字,似带着无尽缠绵暧昧。

长明轻声嗯了一下,表示自己也感应到那股鬼气了。

滑不溜秋,从窗户屋顶滑过,很快又消失了。

但刚才的尖叫声是从远处传来的,不一定与这股鬼气有关。

因为这一声尖叫,所有人都睡不住了,客栈前后上下重新掌起灯,悉悉索索都是穿衣穿鞋的动静,也有不少抱怨询问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倒无人抱怨太吵了,连前院一楼厅堂都陆陆续续聚了些人,大家探头探脑在打听刚才发生了什么。

将近寅时,起得早的本该启程上路了,但外面天乌沉沉的,连风雪都没停,伙计从里头打开门缝,立时哗啦啦刮进一团的冰雪,冷得众人立时喊他关门。

灯也点起来了,外面响起骑马飞驰而过的动静,好事者悄摸溜出去瞅一眼,回来给大伙们学舌。

“你们看见没有,外面有血,老长老长的血痕,像尸体被拖过去一样,老吓人了!”

“是不是刚才有人骑马拖的尸体?”

“胡说八道,骑马的是几名捕快,估计是又出了什么凶案了,哎,你们还真别说,那血都快被雪盖过去了,这红萝镇怎么接二连三出事,是不是该改名叫红血镇算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

“得了吧,瞧这天色,今日肯定又是没法上路了,这么厚的雪,马车走都走不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唉声叹气,有人偏不信邪,非要出门亲眼看一下。

却见那晦暗的天色下面,客栈门前两盏大灯笼隐约照出街道中央凌乱的马蹄印。

以及,一条显眼的血痕,从雪上拖过,留下干涸的深渍,又被新雪覆盖,眼看很快就要消没,却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厢房内,云未思当先起身,追寻那鬼气而去,长明却没动。

因为他感觉识海之中,自己新收的那把剑,正发出清越长吟。

铮的一声,似警告,又似反应。

心念电转,一丝警兆传来,长明若有所觉,蓦地望向老何他们所在的前院!

不好!

第112章 他隐约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很厉害的人。

长明推开房门,寒气扑面而来,瞬间将房间里的烛火吹熄,也将狗子吹得打了个喷嚏,他再想跳下床跟上长明时,对方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门口。

院子里的雪越来越大,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寻常人踩下去能陷进半只脚。

但长明的步伐落在上面,竟连个印子都没有。

客栈前边隐隐传来喧嚣,那是睡不着的客人们聚到厅堂里去打听消息。

相较之下,老何父女住的前院就显得异常安静。

几名护卫也都在前院左右两侧的厢房,但四下俱寂,兴许都睡熟了,连那声尖叫都没听见。

长明来到厢房外面。

手刚举起,里头就传来咳嗽声。

一下,两下,低沉粗糙。

“老何。”长明出声。

里面的人啊了一下:“是九方先生吗?您怎么在外头?”

长明:“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一声尖叫?”

老何:“没有,我睡得太沉了,刚是被自己咳嗽给咳醒了,您要不要进来坐坐?”

说罢他掀被起身,里头传来下榻穿鞋的动静。

“不了,你继续歇着,我过来问问,没事别去外头乱走动,等天彻底大亮再说。”

老何连声应下,又问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长明一句话将他打发,转身离去。

屋里过了片刻,似重新安静下来,悄无声息。

长明去而复返。

他没有循原路来到屋外,而是身形轻飘飘落在屋顶,屋脊角落,弯腰揭起一片屋瓦,挪开缝隙,没让风雪渗入。

屋内很暗,但长明能看出个大概。

老何平躺床上,脖子下面盖着棉被,呼吸平稳起伏,看似毫无异状。

但在靠近内里的另一侧,隐隐有一片阴影覆盖住半身,乍看像纱帐落下的影子,却比影子还要浓郁,甚至还会缓缓流动。

无须细看,识海中的剑已铮然作响,跃跃欲试。

剑出。

他默念剑诀,眼前一道金光掠过,长明剑脱身而出,飞向屋内,蹭的一下死死钉住老何身旁那片阴影,没让对方有逃离的机会,那阴影哀哀低嚎,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渐渐的力道弱下来。

长明伸手,那阴影无法抗拒被他扯起来抓住,上半身依稀是个人形,只是没有五官,阴影中混着血色。

这是个梦魔。

记忆缺失大半,答案却不期然从脑海里跳出来,妙手偶得,如有天助。

长明没有去深究,在云未思的只言片语里,他隐约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很厉害的人。

既然厉害,那么多知道些,也就不奇怪了。

梦魔不是妖魔,更偏向于鬼魅。

此类精怪善于抓住人心弱点,进入梦境控制人性,从而一点点蚕食魂魄,壮大自己。

看老何的模样,估计梦魔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长明撞破了。

长明把人叫醒。

老何睡得比以往都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像过了许多年,连身体都散发陈腐气息。

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勉强睁眼,昏昏沉沉瞧见床前似乎站了个人,不由吓一大跳。

“救……你,你!”

那人伸手在他眉间点了一下,老何一激灵,睁大眼,隐隐绰绰看清了轮廓。

“九方先生?!”

“你先掌灯,我不方便。”

老何满腹疑虑裹着衣裳颤悠悠点亮蜡烛。

烛光的暖意一下中和了屋内的冰冷,也让老何看见长明到底是怎么个不方便法。

老何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手中挣扎不休的阴影,禁不住后退两三步。

“那、那是什么!”

“梦魔,变幻人形,蚕食人心,很难杀死,一旦松开就会逃走。”长明左右看看,指着屋内唯一被当做摆饰的花瓶,“你将那个拿来。”

花瓶拙劣粗糙,客栈里也不可能放上太好的摆设,若被客人顺走或偷龙转凤就得不偿失,这种花瓶放在平日老何看都不会看一眼,此刻他却小心翼翼捧着瓶子,递向长明。

长明示意他就这么拿着。

“拿稳,别摔了。”

老何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对方拎起那黑影朝他这里塞过来。

瓶子一沉,好悬没摔地上,老何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沉,长明已经将花瓶拿过去,随手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塞住瓶口,彻底堵住梦魔的生路。

当务之急不是处理梦魔,而是弄清梦魔还有没有同伙。

尖叫声响起时,老何这边,不止他一个,连带他女儿和护卫却静悄悄毫无反应,本身就很不寻常。

“何小娘子在里屋?”长明问道。

老何还未回过神,闻言如梦初醒。

“对对,阿菱!”

他顾不上将鞋子穿好,跌跌撞撞跟在长明后面进了里屋。

“爹爹?”

因为天气太冷,小姑娘和衣而睡,拥被坐起,睡眼惺忪。

她这个年纪本该外男非礼勿视了,但事发突然,老何没多想,带着长明闯进来。

“你没事吧?”

何小娘子摇摇头,揉揉眼睛。

“阿爹跟先生怎么了?”

“外面不太平,阿爹担心你。”老何勉力镇定下来,“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尖叫,但我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有人,迷迷糊糊的。”

何小娘子想要起身,却被老何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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