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女,实力怎的如此惊人?

两人交手过半,谢春溪被压制得寸寸后退,好不容易飞剑出鞘,与对方纱绫绞作一团,看似平分秋色,实则他之前对付卢知远,灵力尚未恢复,此时额头冒汗,也甚为吃力,被纱绫划成的虹光迎面袭来,忍不住脚下踉跄,小腹被重重一击,往后撞在树干上。

谢春溪倒抽一口凉气:“住手!”

许静仙冷笑,自然不会住手,她一松手,纱绫被灵力催动,又朝谢春溪掠去。

旁人看见花园里两名修士又动起手来,吓得纷纷躲避。

谢春溪也被打出气性了,两人越打越起劲,将花园里树木毁了大半,又直接飞向城外,这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长明眼见祸水东引,满意地带着云海往外走。

宫中侍卫虽然不知他身份,但看方才太后枯荷等人对长明的态度,自然也是不敢相拦的。

“老师留步!”

宋难言从后面追上来,脚步匆匆。

他方才不放心皇帝的情况,也跟在太后身边逗留片刻。

“老师,方才太后又与我说,希望我能挽留两位在此多待几日,看是否能治好陛下的病。”

宋难言被长明拒绝过,知道这句话出口,肯定又会被拒绝,但他不能不转达。

长明果然道:“你们皇帝现在没有生病,他只是一体两魂,而且照月公主的躯壳被妖魔占据,她的魂魄又与你们皇帝十分契合,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很难分开他们。”

宋难言苦笑:“既然公主躯体一时找不到,那能否找到另外一具跟公主魂魄契合的,将她移走?”

长明也笑了:“契合的,不就是现在这具吗?”

宋难言:……

长明:“魂魄与不是自己的身躯却互相契合的情况,万里无一,用你们的话说,照月公主与你们皇帝有缘。有枯荷盯着,不至于出什么大麻烦,如果你们觉得实在不方便,就只能换个皇帝了。”

宋难言无言以对,这会儿的心情真应了自己这个名字了。

太后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再换个皇帝,那怕是只能考虑今日意图谋反的惠王了。

要还是现在这位陛下的话——

以后就等于白天一个,夜里又一个,他们这些臣子,还得伺候两位性子截然不同的皇帝吗?

宋难言只要一想到皇帝刚才翘起兰花指擦眼泪的样子,就感觉脑袋大了一圈,不敢再想下去了。

“老师,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几日,您与云师兄不如还是在我家里歇息吧,我绝不拿那些俗务烦您老人家,必定让您舒舒服服的!”

长明道:“不必了,你云师兄受伤了,我先带他回去,这几日也不必再过来,日后若有缘,你我兴许还能相见。”

这就是道别的意思了。

宋难言心中怅然,任他平时舌灿莲花,对油盐不进能力高强的师尊,却颇有些不知说什么的无措。

对老师是个修士这件事,他至今仍旧有种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那,弟子帮您送云师兄回去。”

他伸手要来扶云海,后者看似眼皮耷拉,却将胳膊往里一缩,让宋难言落了个空。

宋难言:……

长明笑了一下:“他被我宠坏了,脾气也坏得很。”

云海抽抽嘴角,对他的睁眼说瞎话不是懒得反驳,而是没有力气反驳了。

他倦意浓重,也不是真的因为想睡觉,而是内息混乱,灵力损耗所致。

不让宋难言碰,更不是出于什么赌气的原因。

是因为他现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气了,一旦宋难言近身,云海很难克制自己不会出手杀人。

长明死死搂着他,正是在用灵力压制他的魔气,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泰山压顶,彼此都绷着一根弦。

及至回到宅子,云海脑海中那根弦终于绷到极致,他反手捏住长明手腕,另一只手则掐住对方脖颈。

双目尽赤,理智俱散。

但下一刻,他的手一松,身体软软到地。

剑光忽而飞来,击中云海身后几处大穴,四非剑悬停半空,似在回应长明方才的应召。

心神微动,千里而来,久别重逢之后,这把剑又恢复了与他往日的默契。

长明收回剑光,只手撑住桌面,单手捏诀在院子四周布下结界,防止有人冲撞进来。

结界刚布下,他就忍不住咳嗽,血从嘴角咳出,手来不及掩住,喷溅在云海身上。

云海浑然未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身负长剑,即将远行,对着站在台阶上的九方长明道:“我早已想得很清楚,便是出门历练上十年,二十年,两百年,我的道心也依旧是您。”

“我的道心不是你。”

长明冷冷道,声音因冰雪氤氲而显得格外漠然。

“世间万事,最忌强求。你得我所教的,都落在哪里?”

云海,不,那时还是云未思,一瞬不瞬望着对方。

“唯有执着之人,方能求上善大道。师尊,你是不愿求,还是不敢求?”

九方长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身走入道观,只留下一句话。

“再跪三日。”

这样的冰雪天,别说三日,便是三个时辰,人也废了。

但修士毕竟不是常人,云未思在冰雪之中,感觉自己也快化为冰雪了。

乘风而去,吐气成冰,就像——

就像是八宝琅嬛塔中,他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半拥住长明,就像抱着千年寒冰,竭力想要用体温去暖化,另一半则群魔乱舞,想要将世间最极致的恶渡给对方。

思绪蓦地跳跃,走马观花一般,无视过去现在,混乱不堪。

云海喘息渐重,突然睁开眼睛!

自己躺在床上,长明则背对着他,正坐在桌边看书。

何处是梦,何处又是真?

云海闭了闭眼,又睁开,对着长明道:“师尊。”

对方嗯了一声,手握竹卷看得入神,头也没抬:“感觉如何了?”

云海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在玉皇观里,还是南柯一梦,前尘往事如烟琉璃幻境。

“师尊,你转过头来,我想看看你。”他低声道,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九方长明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竹卷,慢慢转过头来。

但,那张脸——

云海忽而身形一震!

青面獠牙,双目淌血,眼睛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意。

“你觉得,我像你师尊吗?”

第69章 你放下了吗?

他毫不犹豫并指出手,一道剑气点过去。

青面獠牙的“长明”瞬间被击碎,身躯散落下来,眼前画面也开始出现裂痕。

云海面无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经像野草疯长,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在九重渊孑然一身的漫长岁月里,他心里也总有一把无名火烧着,不知何处起,又不知往何处灭,无法消除,无法铲掉,无法毁灭,任由心魔的种子落下生根,再长遍漫山遍野,既是茂盛,也是荒芜。

眼前青面獠牙的这个“长明”,正是最好的写照。

手握竹简看书,是过去记忆里的九方长明。

那时岁月静好,一切动荡尚未发生,他的过去固然冰冷,却也有点点温情洋溢其中。

这个转过身,面目狰狞人,让人猝不及防的九方长明,是他现在的心魔。

他当年深入九重渊,与妖魔交手周旋,魔气入体,日久天长,渐渐压抑不住,所以修无情道的云未思才会分裂出恣意妄为的云海。

哪些是本来就有的想法,哪些是被魔气影响,可能连他都分不清了。

画面还未完全破碎,一道声音从遥远处传来,又瞬间在耳边响起。

振聋发聩,如狮子吼。

“不要分神!”

暮鼓晨钟一般,撞入他的识海。

是师尊。

云海原是不愿意叫师尊的。

因为他头一回见到九方长明就是在九重渊的海边,那时的九方长明病弱不堪,伤毒内炽,云海只知自己想杀他,却不知为何而杀,对此人毫无记忆,更谈不上一丝恋旧感情,如果不是九方长明引起他的兴趣,对方现在早已是累累白骨的其中之一。

但后来——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云海自己也不记得了。

兴许是他与九方长明几番经历,逐渐认可这男人曾经也是他师尊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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