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相柔美,身子欣长, 两条长腿撇开随意在船头一搭,坐姿糙,嘴里说出的话更糙。
“黎音……大爷?”
刚才他们和明若差点起冲突的时候,他都没现身,小安还以为他太嫌弃她了不会再出来了,怎么这位暴躁大爷还追上来了呢……
“跟老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出碧落谷?要不是老子想起来,差点让你跑了!”
他越说越愤怒,一掌拍在冰船上,随着几声巨大的“咔咔”声,一道巨大的裂缝直接自他拳头底下直延伸到了步难书的脚底,“你跟你老娘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一点!怎么就净看上些人类小白脸呢!”
步难书和戴冰言各自默然移到裂缝的两边,皆不敢随意搭话。
这位……大爷悄无声息就到了背后,修为必然是远超他们,再加上他脾气又如此火爆,若是贸然出口惹他不快,八成会被扔下湖中喂鱼。
步难书之前见过黎音,也听小安简单说了一些,便静待着,看他到底有何意图,戴冰言则有些肉疼地多看了几眼他的冰舟。
当事人小安:“……”
她娘?谁?难道就是她在雨花脉见到的那个紫眸的女子吗?
虽然之前她对原身和与域主的关系大致已有了猜测,但空降一个娘以及她娘的暴躁下属,还是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黎音大爷……您是不是误会了?”小安小心翼翼地用眼风扫了一下步难书,强颜欢笑道:“我……我没看上人类小白脸啊?”
奇怪,怎么有一点点心虚。
黎音用两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几乎是用吼的,“误会个屁!你都跑到人怀里了,还说没看上!你当老子他妈是瞎吗?还是,你们都觉得老子是傻子!”
他搭在冰舟上的两只赤足微微一碾,沿着他脚边开始,冰舟又泛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缝,这灵器眼看是不能用了。
戴冰言额头一跳,终于忍不住出声:“前……”
“辈”字还没出口,就被黎音打断,“你给老子闭嘴!老子看你最不爽了!”
他脸都不转一下,屈指一弹,戴冰言便被禁了言。
张了两下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的戴冰言:?
废了他的冰舟还禁他的言,这位跟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小安不知他是发的什么疯,偏偏对她接触人类之事这么敏感,她担心黎音将这冰舟踏碎了真让他们喂鱼,只好悄声对步难书说:“你把我放下来吧,我来跟他说。”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一条暴躁的鱼,但至少先顺着他来吧……
她生怕和步难书太亲密惹得黎音更加不快,连脑袋也不敢转,只是往后倾了一下身子,估摸着他应该是能听到的。可等了半天,步难书没什么动作。
小安只好又说了一遍,以防他听不清,甚至还微微放大了声音。
步难书仍没有将她放下去的意思,只是贴近她耳边道:“无碍,你就在我怀中说。”
“嗯?”
不是……他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对着干了,她夹在中间好难啊!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小安强行将逐渐消失的笑容挽救了回来,假装没听懂他刚刚说的什么怀里,“所以……黎音大爷啊,您特意追上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黎音本来是长眉倒竖,怒气冲冲地盯着她,此时突然卡了壳。
“老子……老子当然是……”
他偏头到一边,白皙的脸上隐隐漫上了几分绯色。倘若不开口,真是一副遗世独立的美男子画像。
“老子跟明若打了个照面你就不见了,害得老子好找!”他嘟囔了两句。
黎音又将头偏了过来,向小安的方向抛出一个物什,那东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的光,“将灵力注入进这里面,可以分个有老子八成实力的影子给你保命。老子真是欠你们娘俩的!”
匆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化成一尾纯白的鱼跳入了水中。
步难书伸手将那块五彩斑斓的东西接住,指尖轻轻摩挲两下,是块硬壳类的物什。
小安见黎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位爷是特意赶过来数落她的吗……爽完了就走?
鱼的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真不太能理解。不过,不影响她好奇黎音到底给了个什么东西。
小安凑过去看,躺在步难书手心的是一片晶莹剔透、外表笼着层五色光彩的鱼鳞。
“这鱼鳞可真好看!”她想伸手去拿,伸到一半时又去瞧步难书的神色。
“我先替你收着,以后再给你。”步难书没什么表情,手腕一翻将东西放进了袖子里,活像个替小孩收压岁钱的家长。
小安:“……”
通过前世的经验来看,这“压岁钱”她大概率是拿不回来了。该死!她刚刚就不应该犹豫,用抢口口红包的手速抢就完事了!
“我就看看?小小小小地看一下下?”小安可怜巴巴举起小手示意道。
“已经收进去了。”步难书神色自若,自然得好像方才黎音是巴巴赶来给他送的东西。
小安:“……”
收进去就不能再拿出来了吗?!请问您的袖子是上了什么上古封印吗?
真是让人火大啊。
“哦,那不看就不看吧……”她屈服了,反正给她,她也不会用。小安勉强这样安慰自己。
若是她知道步难书袖子里扣下的那面贯心镜大概率也是给她的,她铁定要将这鱼鳞讨回来不可。
“这位……前辈,到底是何人?他似乎就在我们碧落谷中,可我却从未见过。不知姑娘是如何与他相识?”
黎音走了,戴冰言的禁言术也自动解除了,他因冰舟被毁脸色还带着几分铁青,却仍客气地询问小安。
虽然他们有学习过灵兽化人的基础知识,但因灵兽与人类修士相处并不十分和睦,向来是泾渭分明,以至于他们从未见过灵兽修成的修士,更不要说修为这般强大的了。
在三十年前那场道修与魔修的大战之前,十二脉中排行第十二的无上域中据说汇聚了大部分的灵兽修士,风头也是一时无二,可等到大战之后,就几乎没有听到这个宗门了。
他们是不是也像这位白鱼前辈一样,只是隐藏在某个地方,不为世人所知?
想到家里藏着个火.药桶,但却不知道放在哪,大抵就是戴冰言的心情了。
他头脑风暴了一大堆,小安却只傲娇地回答了几个字:“别问,问就是不熟,不了解。”
一则是确实不了解,二则,虽然她变成了仓鼠,但她自认为是个人,不想和这些一点也不可爱甚至非常危险的动物扯上关系。
戴冰言:“……”你看我信吗?
信与不信,终归是他心中的想法,他也不好再细问。
忧心忡忡将两人送出碧落谷之后,他连忙折返。此事可能干系重大,还需先知会师父一声才行。
等到步难书与小安上岸后走出老远,湖边才波浪滚滚,一尾漂亮的白鱼从水中高高跃出,化成了一身白衣的俊秀男子。
黎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有些郁闷地自言自语:“老子刚才为什么要跑那么快!妈的,本来明明是要告诉那小崽子,不要轻易暴露雪千紫重鼠身份的,怎么就……草!”
等想骂的该骂的不该骂的都骂完了,他有些怅然地往后一倒,躺平在了水面上。
“算了,有银雪扣护着,又有老子的鳞片,她想死都不容易。”
水面上的微风恰好吹过,将他雪白的发丝吹得纷扬起舞。
他抬起手遮在眉骨上,无意识地喃语:“你的女儿都已这般大了啊……茗怀,你当年留给我自保的法力,我已经用不着了,都还给她了。”
“……三十年了,我好想再回一次无上域。”
“……我回不去了,你、他们都回不去了。”
“……你叫我莫要违背天道,我照做了。我明明一直很听话,可你再也不会夸我了。”
他将细白的手指搭上眼睛,掩住了眼角的点点水泽。他想就这样在湖边躺一会,静静地躺一会就好。
“哦哟,那边水上怎么飘着个白白的东西?”
躺一会……
“啊,好像是个人,妈呀,这是淹死了吧,快快快,用鱼叉捞过来。”
静静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