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什么比他这个人更值得思考的吗？
而且，为什么连眼睛都不眨？
六眼的洞察力又被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五条悟看到了禅院甚也睫毛不自然的轻微颤栗，看到了禅院甚也眼中逐渐沁出的红血丝。
当然，他也没有错过禅院甚也颤抖的手和即将站不稳的双腿。
这可怜的、让人心疼的模样，和记忆中的猫猫完全不一样呢。
那时的猫猫更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而现在……
难得的，他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他的猫猫是好猫猫没错，到此为止吧。
这样想着，他瞬移到了禅院甚也身侧，一手搭住了猫猫的肩膀，一手抓住了猫猫握着绛雪的手。
好冰凉。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夜风中，猫猫爪子的温度几乎和冰块一样。
他虚虚握着这只手，不敢太过用力。
——总有一种如果太用力的话，猫猫的爪子会和冰块一样破碎的错觉。
身体自动靠近了猫猫，胸膛贴上猫猫的后背，他将禅院甚也圈在了自己怀中。
就像是在风雪中将流浪猫抱进怀里的普通人，他为猫猫挡住了夜风，也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猫猫。
目光变得柔和，他低头，在禅院甚也耳边说道：“好孩子。”
·
当温暖的胸膛贴上了自己后背时，禅院甚也因为过度失血而已经变得麻木的后背又重新感觉到了温度。
就像是手中仅剩的火柴终于被划开。
火焰，燃烧了起来。
暖洋洋的感觉从后背一路向前，很快蔓延到了他全身。
好像连紧紧缠绕着他的恶意都变得稀薄了些。
可慢慢的，痛觉也再度复苏，从皮肉深处、从骨头缝中攀爬而出的剧痛让他不禁流下了冷汗，也让他从安心中重回了现实。
五条悟刚刚说什么？
好……好孩子？
为什么要用这种长辈式的语气说话？他们明明是同龄的没错吧？
啊不，这句话的重点也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重点是……他，被下了“好孩子”的定义？！
果然还是他太废物吗？明明只要微微用力，世上最锋利的刃就能帮他达到他的目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慢了一步？
一定是因为五条悟太快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禅院甚也在心中笃定地把锅甩给了五条悟。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得到五条悟一半的实力本来就是奢望不是吗？得不到才是理所应当的吧。
至少他的计划还没完全失败，至少他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那两道恶意已经很接近了，他可以……
“你说谁是好孩子！”他突然用力，试图挣脱五条悟的手。
挣扎间，他像是终于没了力气一样，绛雪从他手中滑落，而女人也被他放开了。
一直挣扎着想要“为她的孩子报仇”的女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抓到了绛雪，如禅院甚也所料的那样，她没有立刻逃跑，反而转身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了禅院甚也。
她也清楚知道，如果没有抓住这次的机会，她就再也不会有“为她的孩子报仇”的机会了。
她已经在五条悟面前暴露，除了现在之外绝不可能再有复仇的机会！
即使是陷阱，她也义无反顾地踩了上去。
“去死吧！”女人将绛雪朝禅院甚也的胸口刺去。
与此同时，黑暗中两道连在一起的身影出现了。
丑陋的咒灵抓着两眼空洞的活尸飞速窜了出来，在路过男孩尸体的时候，它的爪子突然将男孩的尸体抓了起来，然后投入了自己嘴中。
瞬间，咒力暴涨，咒灵完成了从二级到特级的转变。
新生的特级咒灵和女人一起，朝禅院甚也扑来。
第二十三章
看着女人朝自己袭来，禅院甚也下意识闭上了眼。
距离上一次死亡太近，那种让他恐惧的感觉还清晰刻印在他脑海中。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哪怕明知自己不会真正死去，他也无法克制地恐惧着。
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抗拒那种感觉，他本能地朝后缩了缩。
原本没有被紧贴的后背彻底贴上了五条悟的胸膛，伤口被触碰到，剧烈的疼痛却没能敌过让他安心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哪怕再痛，也想更靠近你一点。
因为你是五条悟。
·
五条悟一直警惕着女人，也一直警惕着正朝这里而来的咒灵。
虽然一切发生得很快，但在危机到来的一瞬间，他就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被禅院甚也紧紧贴上的时候，他停顿了一瞬。
果然他的猫猫其实是喜欢他的，虽然张牙舞爪，但是已经学会依赖他呢。
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揉揉猫猫的脑袋，享受一下《猫主子供养指南》中写的吸猫的快乐。
所以，先把这些烦人的家伙解决吧。
如此近的距离使用“苍”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纯粹地用咒力将攻击挡了回去。
烟尘过后，他看到那只咒灵背上背着活尸，将女人护在了身后。它受了伤，但显然距离被祓除的程度还很远。
他挑了挑眉，在咒灵和女人又一次进攻前挡在了禅院甚也身前。
“小孩，不要动，不然惩罚加倍哦~”
这种时候他还记得之前和禅院甚也说过的话。
禅院甚也闻言睁开了眼。
五条悟高大的背影占据了他视线的绝大部分，让他无法不将注意力投注到他身上。
——虽然，即使五条悟距离很远，他的注意力也只会被他吸引。
——那样闪闪发光的存在，怎么能不吸引人的眼球呢？
惩罚什么的，他巴不得呢。如果可以杀了他，那就更好了。
可是他知道，他这是在妄想。
果然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啊……
这样也好。
他缓缓抚上自己心头。
至少这样的话，曾经在黑暗中给予他光亮的光源可以永远留存在这里。
身体中的力量在渐渐消失，他很听话地没有乱跑，只是在原地慢慢蹲了下去，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他蜷缩着，就像是在牢牢拥抱住他心头的光，试图在这满溢着恶意的环境中寻找安心的感觉。
他感受到了，之前分散的恶意已经集中到了这里，正要朝他扑来。
赤红的瞳孔中，五条悟正和那只特级咒灵对峙着，离他不算近，像是无暇顾及他的样子。
但他是五条悟啊，他一定可以的。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五条悟说：“杰，小孩就交给你了。”
“这需要你说吗？”夏油杰说着很快来到了他身边。
在密密麻麻拖着活尸的咒灵出现之际，又一只咒灵出现在了他面前，帮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与此同时，夏油杰朝他伸出了手，问他道：“还可以站起来吗？”
禅院甚也迟钝地将视线从五条悟的方向挪到了夏油杰身上，像是一只被|操纵着的提线木偶。
他看着夏油杰略带笑意的脸，没有将手伸出去，反而忍着痛，抱着膝盖在地上挪远了一步。
是可爱到会让人忍不住发笑的动作啊，但夏油杰却笑不出来了。
不止因为禅院甚也脸上没能控制住的痛苦之情，还因为……
他感觉得到，这个少年在排斥着他。
甚至是，在讨厌他？
不，他更像是在害怕他。
夏油杰不禁回忆了下自己刚刚的行为。
他是有表现出什么可怕的地方吗？
还是他刚刚的笑不够自然？把人给吓到了？
他俯身，再次伸出手去，试图把禅院甚也拉起来。
“别怕，我——”
然而他话未说完，禅院甚也就抱着膝盖又小小挪了两步，变得距离他更远了。
赤红的瞳孔警惕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
禅院甚也确实在害怕。
他心头的光永远只能作为心理安慰罢了，没有真实的五条悟在身侧，他溺在浓重的恶意之中，感觉全世界都可怕极了。
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之前五条悟打电话时他听到了，他也听到了这人的声音，他听得出来，这个人是不想让他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