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解语垂目不言。
该说的话既然已经都说完了,叶煦便对云嫤道:“我们该走了。”
云嫤点了点头,便随着叶煦,行至凌襟怀面前,同凌襟怀道了一声“告辞”。
凌襟怀心中羞惭,没什么别的话可说,只与他们道别。
随后,云嫤便带着绿芍芳芷她们,同叶煦一道,往殿外行去。
凌府的那侍女冲着她的背影,俯身而拜,又回过身来,对着芳芷一拜。
芳芷停下步子,看了看她,便头也不回,随云嫤走了。
凌解语此刻正一肚子怒气无处可发,当下便对那伏在地上的侍女呵斥道:“还不快滚下去!”
转而又对着凌澈道:“兄长,我——”
凌澈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愚蠢!愚蠢至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妹妹?”
“那洛府的女子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怨?竟能让你去动公主要弹奏的琴?若非叶煦听那女子的,放过了你,现下,你便不是在这,而是去陛下跟前领罪了!”
凌解语叫兄长这一通大骂,登时泪流不止。
凌澈气急攻心,目光瞥见凌襟怀,才勉强冷静下来,道:“兄长,我见你方才与那位洛姑娘见礼,当是相识的,不知,她到底是何人?”
凌襟怀素日脾性温和,此刻的面色却是难得地,十分生怒。
他道:“洛姑娘是洛太妃的娘家侄女,我们同在书院读过书。”
凌澈听了,一时若有所思,道:“那便也是叶煦的同窗了……难道,他就是因此,才要替她出面?”
凌襟怀沉着脸,对凌解语道:“我了解洛姑娘的为人,她不是个会轻易与人结怨的性子。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澈亦道:“还不回长兄的话?”
凌解语刚刚才受过一场惊吓,现下,却又要被自家的兄长们责备。
往日里,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她越想越气,当即恨声道:“大哥哥,你口口声声向着她,却不知道,她骗了你!她可不是洛太妃的什么娘家侄女,这位洛姑娘,便是公主!”
“你,你说什么?!”
凌襟怀怎么也料想不到,凌解语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别说是凌襟怀,凌澈的面上,也是震惊非常。
凌解语哽咽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犯糊涂……”
凌澈一听,忙道:“你这话是何意?”
凌解语到了这时,也不敢瞒着了,便吞吞吐吐地将原先打的主意说了出来。
凌澈怫然变色,道:“原来你做那些,是为了叶煦?你好大的胆子!”
他重重“哼”了一声,道:“方才,叶煦就在这,他可有正眼瞧过你?何况,人家是冲你问罪来的,何曾对你有过一点怜惜?我劝你,趁早死心罢,他绝不可能娶你!”
凌解语放声痛哭。
凌澈见她哭个不住,是真的伤了心,不觉也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对她那般发作。
他不由将口气放软了些,道:“好了,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方才,公主既然那样说了,应是不会再追究了。快把眼泪擦了,兄长陪你回宫宴上去罢。”
又对凌襟怀道:“兄长,我先陪解语去一趟。”
凌襟怀似乎还处于对云嫤真正身份的震惊中,听他唤了一声,方回过神来。
他瞧了瞧凌解语。
他本就与这个妹妹疏淡,此时见凌澈转了态度,如此维护她,倒也不好再教训她什么了。
便点了点头。
等凌澈兄妹离开了,凌襟怀仍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也回映辉殿去了。
第26章 相赠 这难道是定情信物?
云嫤与叶煦一道出了映辉殿的那座偏殿,一起行了一程。
绿芍芳芷她们与寒舟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叶煦身量颀长,比云嫤高了许多。云嫤悄悄地扭头,望了望身边的他,不久,又望了一望。
从前在宫中的日子,多有艰难。许多事,她怕洛太妃担心,不愿告诉母妃,大多都是靠她自己。
可是今日,她遭人算计,却有人替她出头,帮她打上了人家门去。
这个人还是叶煦!
她一念及此,越想,心中便越是甜丝丝的,忍不住悄悄弯起唇角。
她正兀自开心的时候,叶煦开口,道:“抱歉。其实,我早便猜到,凌侯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今日之事被追查下去。为了不叫此事张扬,便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云嫤听了,忙道:“公子别这么说,能将这事的主谋揪出来,我便已觉得出气了。再说,若再查下去,便真的要闹到……闹到陛下跟前了。说实话,我也不愿让陛下为了这样的事伤神,实在不必去搅扰他了。此番,你这样帮我,我已感激不尽。”
随即,她朝他轻轻地道了一声:“多谢!”
叶煦见她微垂螓首,面上露着一点小小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了笑。
他略一思忖,又道:“对了,那位凌三姑娘看起来,似乎对你甚有敌意,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云嫤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前一阵,她还邀我去看放榜游街,没想到,如今便成了这样。我也是新近才知道,她大约是看我不顺眼的。”
她说得含糊,叶煦却觉得,她们姑娘家之间的交往,他一个男子,自是不便多问下去。
再说了,不管凌解语是什么心思,什么目的,他心里自然是偏帮云嫤的,便同她叮嘱道:“她品行不佳,往后,你得多当心。”
“好。”云嫤点了点头。
随后,她想了想,便含笑对他道:“今日匆忙,还未贺过公子,高中探花。过不了多久,公子便该入翰林院了罢?”
叶煦颔首。
点翰林是天下士人的荣耀,云嫤由衷地替他高兴,便又向他道了恭喜。
叶煦一顿,忽道:“你方才说,那日,凌三姑娘曾邀你去看放榜游街,你可去看了吗?”
云嫤心中一跳,垂眸,道:“嗯,去了。”
叶煦点了点头,又道:“那日,你们是在何处?”
云嫤便说了,是在广宴阁里。
叶煦顿时笑了。
那日,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从广宴阁外的长街经过,抬首一望,恍惚间,似乎望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明丽面容。
等他想要再细看的时候,那扇轩窗后,佳人却转过了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原来,那日并不是他的错觉。
真的是她。
叶煦对着旁人虽冷淡,可对她笑的时候却不算少。但是,往日里,他即便笑,也是淡淡的,难得像现在这样,春风拂面。
云嫤看得怔了怔,有些面红,不由道:“你笑什么?”
叶煦笑着,却不说话。
就是不肯告诉她。
云嫤没法子,悄声嘀咕了一句“小气”。
两人又走了一会,叶煦便道:“前面就快到仁明宫了,我先陪你过去,再去映辉殿。”
云嫤自是愿意同他多待一会,可却生怕路上会遇见旁人,叫他发觉了她的身份,便只得推辞道:“不用了,怎好再劳烦你,我自己回去便可。”
叶煦顿了一顿,心中忽觉有些气闷,却也不好说什么,便道:“也好。”
云嫤回头,绿芍便抱着鸣风走上前来。
云嫤从绿芍手里取来鸣风,对叶煦道:“叶公子,鸣风这便还你了。”
叶煦瞧了瞧鸣风,却没有立即接过。
他对她道:“你的冰佩,是你洛氏前代家主亲手所制,今人想要依此仿制,修复冰佩的断弦,怕是很难。”
云嫤听了,不觉也沮丧起来,道:“冰佩已经跟随我数年了,如今这样,实在可惜,我会尽力而为的。”
叶煦便道:“我虽无法助你修复冰佩,不过,倒是可以赠你一张旁的琴。”
“……旁的琴?”
云嫤仰首望着他,面上流露出几分迷茫。
叶煦冲她手里的那张琴抬了抬下颌,道:“你看,便是鸣风如何?”
什……什么?!
云嫤彻底呆住了。
叶煦瞧着她此时傻呆呆的样子,忽觉心情大好。
“那便这么定了,以后,鸣风便是你的了,你可要收好了。”
他说着,随手在鸣风的琴弦上一拨。
悠扬的琴音叫云嫤回过神来。
“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