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34)

蔡流风费了点力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请殿下恕罪,下官、不敢妄言别的,不过舍弟心实而鲁愚,并无其他所长,怕是不能胜任的。”

赵景藩道:“你倒是说的中肯。”

他难得地流露一点笑的影子:“郝无奇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觉着与其让蔡采石给连累的无法二试,不如拉他一起入清吏司,但他不知道,你大概是不愿意让蔡采石进吏部的,对吗。”

这清吏司虽是才建,但因为是个极敏感的存在,所以京城六部多半都已经知道了。

清吏司主管的是天底下涉及官员的案件,那么在调查之中,势必会得罪很多人,而且差不多都是官员。

蔡家是官宦世家,人际关系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假如蔡采石进了清吏司,这上下左右的不知道将得罪多少人,对蔡家又有什么好处?

郝无奇只觉着该为了蔡采石着想,却忽略了这一点。

不过看蔡流风的表现,却是喜怒不形于色,他拱手正色道:“殿下言重了,下官只是按照舍弟的才干就事论事,不过,倘若殿下觉着舍弟能够胜任,这自然不在话下。”

赵景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略微颔首:“这话说的动听,不过嘛,仔细想想,蔡采石也并非无可取之处,比如他是蔡家的人,扛着金字招牌,若是出行办案,自然方便很多啊,毕竟那些人别的不念,你蔡学士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瑞王是故意的促狭使坏了。

他料定蔡流风不愿蔡采石蹚浑水,却正因为如此,让他灵光一闪,之前被嫌弃的蔡采石忽然闪闪发光,有了可取之处。

当然,办案子的人情便利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另一方面是,能够因此而给蔡流风跟蔡家找点儿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要知道蔡家仗着是百年贵宦,两兄弟的父亲又是礼部侍郎、兼东宫太子的老师,给太子可是添了很多的忧烦。

蔡流风眉头微蹙,虽不敢苟同却不便反驳。

赵景藩看着青年学士皱眉的样子,却比先前在楼上看风景还要赏心悦目。

第21章 绝色

且说无奇和那两个家伙跟撒欢的骡子似的狂奔逃离。

天策楼在后面越甩越远, 也离开了那有王府侍卫守着的院落,终于感觉安全了的时候,林森跟蔡采石才停了下来。

无奇的体质很是一般, 跑了这阵, 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又因为担心蔡流风,她回头张望, 断断续续问:“你们跑的、这么快干吗?”

林森也正呼哧呼哧地:“瑞王殿下、特留了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蔡采石则擦擦汗, 仰着脖子回着无奇的话:“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我早听说了,瑞王殿下……性情难测,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妙!”

无奇圆着眼睛,心想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林森还要追问:“小奇你快说呀,殿下到底说什么了?对了, 你跑的那么急, 是不是惹了殿下不高兴?”

“没没有!”无奇赶紧否认:“天下太平。”

林森抬手顺了顺气,确认她没说谎才道:“那怎么呆了那半天?还有, 你怎么敢当面顶撞瑞王殿下?”

“我哪里顶撞了?”

“你敢直接回王爷的话, 难道不是顶撞?”林森振振有辞,觉着很该教教无奇面见王爷的各种礼仪。

蔡采石也说:“是啊小奇,你不是说不许叫我们提少杭府的事吗?刚才我可着实捏了一把汗, 生怕你惹怒了王爷, 那可就、可就……”

就算是蔡流风在场,也无法掌控局面啊。

蔡采石说着还特意打量着无奇的脖颈, 这么好看的脖子要是来上一刀那真的无法可想呜呼哀哉,幸而,万全。

三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冷不防那些从天策楼退出来的上下大人们,也有的退避到此处来。

其中一个远远地看见, 立刻吼了声:“郝无奇!站住!”

这人正是之前喷过无奇跟林森的顾监丞。

顾监丞一路邪风地跑到跟前,不由分说道:“看你干的好事!”

无奇看看蔡采石跟林森,问:“监丞在说什么?”

顾监丞道:“如今正是二试的关键之时,王爷特驾临国子监,自然也是重视此事,你们三人……”他看了眼蔡采石,看在蔡流风的面子上,开始拙劣地亡羊补牢,他对准无奇跟林森道:“尤其是你们两个,目无法纪,不务正业,这次王爷都知道,恐怕不是取消二试那么简单了!”

国子监祭酒大人退出来后,曾极小声地嘀咕过,说是瑞王非常的不高兴,否决了蔡流风保他们三人的话,坚决要取消他们二试的资格。

顾监丞偷偷听了正中下怀,觉着自己之前的决定实在英明而具有前瞻性。

他不由分说抢白一阵,又道:“郝无奇,你果然仗着你父亲的势力便无法无天了,之前孙胥长的事情,你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明明只是个太学生,你还真以为自个儿就是应天府的捕快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无奇看他狐假虎威的样子,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品出一点意思来。

“顾大人,我承认是我们触犯学规在前,”无奇微笑,眼神里却藏着些刀锋颜色:“但您之所以抓着我们不放,到底是为了学规呢,还是为了别的?”

“你、你说什么?”顾监丞没料到她敢还嘴。

无奇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孙胥长没犯案之前,顾监丞跟他的关系好像格外不错,您是不是记恨着我揭破了孙胥长杀妻的实情。所以在故意针对?”

顾监丞的脸色有点不对,磕磕绊绊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成何体统,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无奇之前回到家里,阮夫人曾提起此事,但她没有详说,当时无奇也没放在心上。

而阮夫人确实有先见之明,她考虑到了太学之中的人情关系,孙胥长没犯案之前,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实好人,尤其是他这种外表忠厚老实而内藏奸诈的,尤其会跟一些同气息的臭味相投。

顾监丞显然便是其中一个。

杀妻,对于一些良心跟正直尚存的人来说,当然是不可饶恕,罪大恶极的恶行。

可是对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而言,这种罪行很容易让他们想入非非。

比如有的人会想:啊,逼得一个老实人杀妻,这妻子该是怎样的懒惰、丑陋、性格不好的一个人,必然是她有错在先,也许是红杏出墙,也许是大手大脚,也许……总之一定有缺点才会让老实人夫君忍无可忍举起屠刀。

虽未谋面,却不妨他们脑力丰富的自行想象一出丑陋剧情。

殊不知事实多半正好相反,被害的多数都是无辜之人。比如孙胥长的原配夫人,从夫君一贫如洗开始扶持,到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哪里想到同床共枕的已经是一头狼呢。

他们没做错过什么,只是选错了共度一生的人而已。

而对于一些狼心狗肺的、尤其是男人而言,同为男人、同样的劣性让他们觉着,杀妻这种事,其实不是什么非得砍头的大罪过。

升官发财死老婆,本是人生乐事,老婆既然不肯主动识趣地去死,那有什么法子,当然得自力更生帮她一把。

他们甚至感觉,揭露罪行而害孙胥长掉脑袋、且影响到国子监的名誉,此行为实在不妥。

在他们眼里,这种“不妥”似乎比杀了妻子犯了王法更加不可饶恕。

顾监丞就是这么想的,他非但心里这样想,而且私下里曾跟同僚抱怨过:“该死,太学生不好好地读书习业,反而来指认监内的师长,这成何体统,如今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国子监里有个胥长杀了妻,大家的脸上也不好看,名声都受了损,发生这种事,本就该悄悄地解决,他们倒好!哼,别叫这些人落在我的手里,不然,定要给他们好看!”

孙胥长的罪行给揭露,就如同他的脸皮给揭了似的难堪,他感觉受了无形的羞辱,而想要惩治一下那不知好歹的太学生。

遇到这个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我胡说吗?”无奇面不改色:“刚才听您的话,指桑骂槐的,好像很替孙胥长抱不平啊。难道是我听错了?正如监丞先前所说,学有学规,国有国法,只要监丞别像是孙胥长一样违法乱纪,谋财害命,我们自然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您也不必怕什么。可若是您有什么纰漏,那就别怪我们还得伸手!路见不平还能拔刀相助呢,若为人师表而蝇营狗苟藏污纳垢,我们可不能为了自保而装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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