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105)

“是那个老家伙?果然我觉着是对的。”

“怎么?”

“瞧他这毛手毛脚的,我说他伺候不好王爷,”金平侯拍拍水,恼道:“幸亏我是会水的,要是也这样碰着王爷该怎么办?对了,我刚才掉下来不会惊到王爷了吧?人呢?还是水溅到了。”

其实顾九很不必隐瞒是瑞王踢了金平侯的。

以金平侯异于常人的思维,若告诉了是王爷把他踹下去的,只怕他反而会欢天喜地,毕竟王爷总算亲自对他做了件事,可喜可贺,而他要担心的则是别碰疼了王爷的贵脚。

顾九很是钦佩金平侯的一片忠痴之心,他咳嗽了声:“好了侯爷,上来说罢,水里凉。”

俯身探臂,握着金平侯的手将他揪了上来。

金平侯稍微拧拧衣裳上的水,自己先跑回去更衣,他还得赶紧到瑞王跟前请罪。

瑞王突然把金平侯踹下湖,把船上的人吓了一跳。

付青亭那一行人却毫无异样,就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只划舟靠岸。

林森看着金平侯从水中冒头,小声道:“好好的,王爷是生气了?”

蔡采石不敢作声。

无奇也琢磨不透,

他们上岸的时候,岸边只剩下了王府的众侍卫,还有春日也立在旁边等候。

付青亭则早护送着宝物回神屿给瑞王过目去了。

林森跟周大搀扶着几乎吐空了身子的柯其淳下船。

春日看昔日威武的柯大侠惨白着脸,怏怏摇晃,如同大病未愈的样子,笑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暴露:“哎呀,这是怎么了,把好好的一个山大王弄成了落水狗似的。”

柯其淳双眼昏花,脚步趔趄,也顾不得跟她针锋相对了。

春日笑盈盈地迎着无奇道:“幸亏都妥当了,可知我跟主子说的时候,很捏了一把汗,生恐他发怒。”

无奇笑道:“放心吧,王爷那么聪明,一听你说的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这不是好好的?对了,金平侯是怎么了……”

春日道:“谁知道呢,多半是哪里惹了主子不喜欢。”

无奇道:“得亏金平侯会水,万一是个旱鸭子呢?”

春日笑道:“这儿这么多人在呢,难道眼睁睁看他淹死,只管操这些心做什么。”说着又看她的腿:“没碰到伤吗?”

无奇道:“好好的呢。”

说到这里,周大因为见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便要告退,正迟疑着要不要同无奇说一声。

无奇一眼看见,忙叫住他:“周大哥!”

周大赶紧躬身行礼:“不敢当不敢当。”

起初周大还不很了解她的身份,只觉着很年轻,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样,后来才知道是清吏司的官员,太学生出身的,虽比不得瑞王,却也是很清贵的。

无奇问:“周大哥,这次多谢你相助,小鹤没事吗?”

周大的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把手中的鹤鸟举了举:“活蹦乱跳的呢。对了、小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鹤去啄那箱子会中毒呢。”

他知道无奇是“官”,所以带着尊敬,但年纪太过小,所以自作主张地在“大人”跟前加了个“小”字,听着倒是怪可爱的。

无奇笑道:“那箱子外头是用朱砂等调和的漆料,因为在水底泡了很久,漆皮难免松动,小鹤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被水底的箱子所吸引,自然会过去啄,吃了朱砂,就中毒了。所以先前叫你准备了鸡蛋,就算是朱砂中毒,喂它些鸡蛋清,就可以解了。”

丹顶鹤的成鸟大鹤,自然很少游泳,因为它们都用飞的。

只有这些小鹤鸟,因翅膀没有长成,时不时地还在水上游泳玩耍,这才会误食朱砂漆。

周大曾说小鹤像是中毒,但若是有人下毒,没有理由大鹤好端端的只有小鹤出事,所以无奇便从鹤鸟的习性上推演,发现了这个秘密。

而在根据瀛洲天姥、云霞明灭测定了下水捞宝的地点后,正好再放小鹤试试,更可确认宝物在水底的位置。

周大甚是钦佩,连连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又百般感慨地看着无奇道:“怎么您小小的年纪,竟懂得这么多?竟像是神仙一样!”

无奇笑道:“只不过比别人看的仔细些罢了,哪里就神仙了。而且先前虽然是迫不得已,到底让你受了惊吓,我还要说声对不住呢。”

“不不,那很没什么,”周大急忙摇头,又道:“而且以后不会再有小鹤无缘无故死了,这已经像是救了我的命了呢!”

无奇笑,又道:“对了,就是有一件,今日的事情最好不要对别人多说,您可记住了?”

周大知道此事是王府办差,当下赶紧答应:“小人一定、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不会给人嚼一句舌头的。”

无奇很是喜欢他的笃实的性子,所以想起先前因为要引王乾出来而让他受惊便觉着有些对不住。

她转头对春日低语了几句,春日先是一怔,然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无奇才跟周大道:“金平侯也知道先前的误会了,他自然不会为难周大哥,你是个真正爱鹤之人,这些鹤有你照料也是福气。”

周大抚着怀中毛茸茸的小鹤,笑说:“哪里,我也喜欢照看它们,每天能看着它们飞来飞去,吃食,孵小崽子,小鹤长大,也是我的福气。”

他并不算好看的脸上却透出令人羡慕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无奇想,这位周大哥不是富商,不是贵宦,也不像有钱的,但他拥有最无可替代的宝物,那就是他真心的热爱,对于仙鹤的热爱跟从中而得的无上喜悦,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宝藏。

春日去而复返,却用帕子包了两锭五十两的银子,说道:“这是王爷赏你的。”

周大一听,急忙捧着小鹤跪地磕头:“小人不敢,不敢……如何当得起!”

春日道:“王爷给的,怕什么?”

无奇在旁边接过来,递到周大的手上:“周大哥,知道你未必在意这些,但这是王爷赏赐,跟别的不一样,你就算不花,留下来,也是个纪念。”

周大这才收了,又向着神屿方向磕了三个头,这才又惶恐、又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瑞王的车驾仪仗等早已经准备妥当,如今万事俱备,即刻启程。

临行前,付青亭亲自去见了王乾,告诉了他已经在湖底找到了匣子。

王乾听后,悲喜莫名,也许他的执迷跟疑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李大京并没有骗他,而他也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去找他了。

他看着付青亭:“多谢!”

然后将付青亭递过来的一颗药丸吞入府中。

王驾启程回京。

金平侯依依不舍地随行了数里,眼泪汪汪。

队伍逶迤而行,头前跟末尾都是侍卫开路跟压阵,中间各色太监宫女,手持仪仗等物,队伍中间头一辆是瑞王所乘坐的大车,后面隔着十数步远略小的那辆却是无奇他们乘坐的。

车中无奇正在头疼,回家后该怎么向父母说明。

倘若她是好端端地,当然不怕,随便编造个理由就行了,但现在偏偏是挂了彩。

走路的时候总要小心些,不自在的姿势当然容易给人看出来。

小病小灾也就罢了,可腿上的疤痕,连她自己看着都心惊肉跳,要是给阮夫人看见,那可是了不得的,以后怕要把她圈在家里不许出来了。

蔡采石跟她出主意:“你要是回府,势必的会暴露。倒不如……找个理由搪塞了家里,住几天等腿能随意活动了再回去。实在不行你可以到我家住几天。”

去他家?无奇忙摇头:“不不,还是不要。你家里人多,人多眼杂的且规矩又大,不太自在。”

蔡采石道:“奇怪,以前你不是很愿意到我家去的吗?”

无奇笑道:“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好歹都在清吏司,蔡大人跟蔡大哥又是大官,总要避嫌的。而且我受了伤,难道跑到你家里去当大爷?自然没有这种道理。”

林森探头:“不如去我家吧,我家人少。”

无奇听了又摇头:“你也不行,伯父是漕运上的人,倘若他家去看见了我,或者知道了什么,回头自然瞒不过我爹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你去住客栈。”林森也没了主意。

蔡采石冥思苦想,忽然叫道:“有了,我有个地方你一定能去,也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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