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尧忍着剧痛,努力不让自己被扎了一根发簪的腿抖。他换了新衣裳,梳了发,用了熏香,本想用自己最好的模样来见她,可当小娘子抬头,露出那张脸时,赵尧愣住了。
他盯着陆婉吟看,陆婉吟也盯着他看。
“砰”的一声,刚刚打开的门又在陆婉吟面前合上了。
陆婉吟张了张嘴,“我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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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尧一把拔下腿上的簪子扔到院子里,那簪子是玉质,沾着血,“啪嗒”一声砸在砖上,碎成两截。
“这就是你抓的人?”赵尧怒不可遏。
跟在赵尧身后的黑衣人躬身跪下,“是。”
“你们抓的是什么人?”赵尧暴怒,一脚直接踹上去。
黑衣人被踹翻在地,然后踉跄着爬起来继续跪好,“漂,漂亮的那个……”
“蠢货!她长得那么丑,哪里有华华十分之一的美貌!”
正贴着门听壁角的陆婉吟:……华华是谁?
又被踹了一脚的黑衣人:……明明是这个比较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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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虽然不知道华华是谁,但她知道,他们抓错人了。这意味着什么?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她可以被放出去了。
虽然陆婉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华华是谁,但关她什么事?那华华又不是她姐,又不是她弟的,还让她这么倒霉,她才懒得管她呢。
外头没有声音了,陆婉吟从蹲改为坐。
没关系,她只要静静等着,一定会被放出去的。
秋日的晚间有些凉,屋内只有一床被褥,陆婉吟冷得没办法,只得先上床去裹好被褥,静等放人。
屋外,黑衣人灰溜溜的跟在赵尧身后,前头有女使过来,捧着上好的手炉,炭盆,香笼,糕点等物。
赵尧冷盯一眼,“滚出去。”
女使们一愣,面色煞白,瞬时转身疾走。
黑衣人怯怯道:“主子,要奴才再去……”
“不必了。”
时机已失。
“那这个女人……”
赵尧根本就不想关心这个女人是谁,他直接道:“弃桩。”
黑衣人神色一凛,拱手道:“是。”
赵尧又走出一段路,身后的黑衣人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近上前来,“主子,那位小娘子是兴宁伯爵府的陆五小姐,听说是扶苏公子的救命恩人。”
赵尧脚步一顿,勾唇,“哦?扶苏,是嘛。”
那还真是巧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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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等了很久,久到她都睡了一觉,也没有人来放她出去。她没办法,只能去拍门,拍到手掌红肿,外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不是抓错人了吗?为什么不把她放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连口水都没有。陆婉吟歪头靠在门上,舔了舔唇,然后起身,拿过书案上的砚台,一下又一下的在门上敲着。
不管能不能听见,反正敲就是了。不敲,她指不定要被饿死,渴死,憋死。
陆婉吟以为自己这样闹腾,外头的人好歹会给些反应,可却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想,那些人会不会是将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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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奴才跟到半路,那黑衣人就不见了,想是藏在了京师城内的某处暗桩里。”
扶苏坐在书房里,听着青路的话,神色愈发阴沉,“我亲自去找。”扶苏起身,披上黑色斗篷,领着青路往外去。
“你昨日追到哪里?”扶苏撩袍,跃上马背。
青路也跟着上马,道:“正到京师南街那边的巷子口。”
扶苏抚了抚袖口,勒马而出。
“公子,晚间夜禁,您不会武,会被发现的。”青路紧随其后。
扶苏戴着黑色兜帽,不言不语,直奔京师南街巷子口。
已到夜禁时间,南街处空无一人。
青路站在扶苏身后,突然听到后方传来声音。
“公子,是巡街的锦衣卫,奴才去引开他们。”
青路上马,疾奔而去。
那边的锦衣卫听到动静,立刻追上去。
扶苏隐在巷子里,面色一直都十分难看。他单手扶着墙壁,就着暗色往里走,走出一段路,脚下似乎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抹莹润玉色印入眼帘。
是珍珠耳坠。
扶苏立刻俯身拾起来,他识得这耳坠是谁的。
方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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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为了躲避巡城的士兵,不能骑马,只能隐身于暗巷之内。巷内湿滑,昏暗,多碎石泥泞,扶苏跌了好几下,身上的黑袍都染上了一层厚实的泥浆。
他皱眉,掌心攥着珍珠耳坠,继续徒步向前。
一个时辰,一停未停。
扶苏又捡到一只珍珠耳坠。
他将两只耳坠子放在一起,收进掌心,脸上轻轻露出一点笑,然后靠手摸巷子内的墙壁,摸到一处暗门。
是这里了。
男人眸色一亮,警惕地推开门。
特制的暗门被缓慢推开,露出一条宽敞的巷子。
又是巷子,黑洞一般,根本就不知道会通到哪里。
扶苏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巷子很黑,扶苏除了往前走外,无法回头看。现在的他,前面是黑,后面是黑,只有手中的一对珍珠耳坠是白色的。可惜,在黑暗中,它也没了光亮。
巷内空气稀薄,越走越深,终于,扶苏看到一点光亮,他伸手推开。
这是一扇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露出干干净净的院子。
月光倾斜而落,浅薄而寡淡,阴冷的瓷砖上似是沾了露水。扶苏略站一会儿,周围很静,静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男人深沉地吐出一口气,喉咙内泛出血腥气。他抬脚,踩进院子。
这是暗桩,六皇子的暗桩,他出现在这里,就相当于自己上了断头台。
院子不大,扶苏顺着甬道走,没走出几步,看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根簪子。
男人双眸瞬时睁大,他记得这根簪子是谁的。
簪子已断,上面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
扶苏心间狂跳,簪子用力攥进掌心,摔断的那层扎进皮肉,沁出血珠。
从扶苏的判断来看,这个暗账应该是刚刚被人遗弃。
暗桩被遗弃了,人呢?一定是被带走了。
第47章 你好坏哦
扶苏站在院子中央, 秋日的冷风从宽大的袖子灌进去。
一层一层渗透他身上的铮铮盔甲,从缝隙里钻进去,直入了心。
直到失去的这一刻, 扶苏才恍然明白, 他对陆婉吟的情有多深。
从他为了她踏出第一步开始,他就落入了她的陷阱中, 成为了她的俘虏。他的敌对、傲慢、不屑,都是他为了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涌动出来的盔甲。
“咚咚咚……”突然, 前方屋内传来一阵敲击声, 极有规律, 是人在敲。
扶苏神色一亮, 疾奔上去,看到一扇挂着锁的门, 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扶苏从宽袖内滑出一柄匕首,撬开了锁。
“啪嗒”一声,锁落地的时候, 屋内的声音也消失了。
隔着一扇门,两人不知里面或外面的人, 是敌是友。
陆婉吟攥着手里的砚台, 想着如果进来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话, 她就用手里的砚台将他打死。
反正她都要死了, 一个人死多不划算, 多一个人陪她, 她还不亏。
扶苏看着面前的门, 想着如果里面是六皇子的人,他该怎么办。男人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宽袖内的袖箭。
有风起, “吱呀呀”,房门被自动吹开。
陆婉吟高举砚台站在那里,通红着双眸,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扶苏。
男人一身狼狈,手掌还沾着血,整个人都很脏,昏暗暗的,只有那双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了光。
“陆婉吟。”男人声音低哑的唤她。
一天一夜的焦虑,一天一夜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陆婉吟盯着扶苏的脸,手里高举的砚台直接就被扔到了地上。她双腿发软的朝他奔过去,神情急切而依赖,像雏鸟般拥进他的怀里。
扶苏用力地接住扑过来的陆婉吟,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
“你怎么才来啊……”她哭得抽噎,跟个孩子似得,一句话费了好多劲才说出来。
扶苏伸手揽住她的肩,他的手上满是血泡,那是为了摸暗门而磨出来的。
“是我晚了。”扶苏吃力的把人扶起。
陆婉吟抽抽噎噎地抱着他的胳膊,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难得乖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