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什么?!难道是想杀我?怎么可能,就凭你?”叶梅思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的半天停不下来,最后还捂住了肚子嘲讽道:“你这种连魔都不忍心杀的废物,若有胆子对我动手,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你敢杀了我,让神君知道你犯了杀孽?哈哈——”
祁颜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目光,多了一分无奈——就在叶梅思说话的当口,之前被她定身的魔王已然自行挣脱束缚,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距离她太远了。
若是她这会儿反应过来,奔去魔王身边求个庇护,祁颜要杀她,还得多费两分功夫,可如今,说是像捏死个蚂蚁那样简单,不仅是对祁颜的轻视,更是对蚂蚁的侮辱。
没有接受小世界的哲学教育真是叶梅思的遗憾。
“人怎么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呢?”祁颜微笑。
远远的云头上,五方老祖暗自屏息听了许久,到这儿终于忍不住转头问他的徒弟道:“你可听清那丫头说什么了吗?异数些?还有踏进河流可是有什么不寻常的意义?”
洹非自然不会回答五方老祖,他视线一凛,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祁颜已经取出又一钟,修长润白的手指在苍褐色钟身上轻轻巧巧一敲。
清脆悦耳的又一钟钟声,甫一离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向叶梅思——而她甚至还没有听见钟声传来,就已感觉到那股十分霸道的力道仿佛碾压了周围所有空气,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从身体中击穿挤出!
叶梅思恐惧地都忘记了叫喊,空张大嘴巴,没有声音发出。
死亡近在咫尺与她相对,她早已浑身瘫软,额头上冷汗直流,若不是祁颜早已定住了她,身体本能恐怕早早驱使着她下跪求饶了。
然而——
那道钟声被迎面而来一团轻柔的灵雾消解了。
叶梅思瞪着站在远处的那团模糊雾影,半晌才狂喜着乱叫道:“是神君——神君来救我来了!神君——您终于肯看思思一眼了,思思当年不是有意要骗您,实在是情势所逼才出此下策,若不然,您还被元女那贱人蒙骗迷住——思思纵然已经变成这样委身泥土,却依旧、依……唔唔…”
她正忙着对洹非剖白内心,顺便给他再提醒提醒祁颜的旧事,好让神君对祁颜下手更果断、更严厉,忽然感觉声音没了。
叶梅思开始以为是祁颜做了小动作,于是捂着自己的喉咙楚楚可怜地看向神君那片灵障,谁知——那团灵障朝着祁颜过去了,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谁都没有理会她。
五方老祖本也想跟过来看热闹,无奈地上的魔王察觉到洹非的存在,立即放弃原本要带走叶梅思的打算,直接逃跑,五方老祖自然要跟过去会一会他。
眼见叶梅思嘴巴开合个不停,喉咙里却无声无息的,祁颜皱眉,料想是洹非封了她的声音,免得她继续聒噪。
看到到手的仇家被洹非截胡,现在他还继续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祁颜半个字没说,转身就欲离开此处。
若说暗恋被伤没有一点后遗症是不可能的,纵然她如今过情劫如吹吹风一般惬意的很,但是她依旧不愿意看到神君和瞻祝的人,甚至连装的云淡风轻都做不到,心里所有只剩烦躁。
若七庚和他的万凰之王在这里便好了,她也不必凭虚而行。
但是祁颜跑得再快,仍就没有快过洹非。
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没人赶上,正有一丝庆幸,谁料还来不及舒一口气,转头就看到正前方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人。
和许多年前一样,这位神君样貌清隽绝伦,目若寒星,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容不得任何人忤逆他。
洹非只简简单单看了祁颜一眼,刚刚飞升回神位的祁颜就不得不停下来,原地被迫接受与他对视。
修为高点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喵的。
祁颜无意识地愤愤想到,以后得找个机会监督着七庚变强才行。
偏偏洹非身旁常年环绕的、那团能挡住所有人窥探的灵障,祁颜从来都看不见,因此这个场面,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两人静静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祁颜忍不了了,主动打破僵持着的沉默,诚恳老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大抵是之前献祭时有什么纰漏吧。这也证明了献祭这办法压制神器不太靠谱是吧,您看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吧?还得回碧桃宫……”
洹非盯着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乖乖巧巧、实际上不断变着法想跑路的少女,忽然启唇问:“本君以前伤过你?”
这是——?神君不认识她?神君已经忘了她是吗?
祁颜猛地抬头,视线划过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形状精致的唇、笔挺的鼻梁眼看就要对上洹非视线时,又像被滚烫的热水泼了一下似的,浑身一个激灵重又重重垂下头去。
许久,祁颜才道:“神君误会啦,那是刚刚那个女魔认错了人,小神将计就计干脆装作就是她的故人,戏耍她一番——”
“献祭又是指是什么。”洹非打断了祁颜的话,向她走近了两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触到祁颜下颌,指尖施了力逼迫着她抬头看自己。“说清楚。”
祁颜下巴吃痛,眉心紧拧,不舒服极了。
洹非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不自觉松了手,他方才,看到祁颜要走,总有种抓不住指间风的慌悸,便下意识用了禁锢术,眼下,却又突然不愿她如此难受。
他放开了祁颜,祁颜却被疼痛勾出火气,径直与他对望,看向那双眼眸深处。轻启唇瓣,声音不大,“神君笃信天命,何必逼迫小神,该您知晓时,天命自会让您知晓不是吗?”
洹非望着少女微恼的神情,垂下眼睑想了想,道:“若你不想说,也无碍,听闻你痴迷于本君,日后便依旧跟在本君身边。”
祁颜一口老血憋在心中,不知该不该吐洹非一脸。
最终她掂量着两人的实力差距,冷笑道:“神君竟宁可听信一个魔界之人的话,也不愿信小神半个字,实在荒唐的很。”
“我愿意信那句话。”洹非声音平静,好似并不在意,转身便召来金腈巨龙,微一抬手,便将动弹不得的祁颜送上龙首坐好,而后自己也在祁颜身边坐下。“这样你不开心?”
如果真要说开心的话——万年前的她,的确会吧。
但是现在。
祁颜只是哑口无言,完全不懂神君为何会有这般举动,她思虑再三,还是如实道:“若您放了小神,再让小神手刃那个女魔头,小神会更开心,且感激不尽。”
神君意料之中没有理她。
祁颜只好退一步道:“那烦请神君往碧桃宫里递一封口信,小神若今日回不去,实在不想家人焦急。”
洹非神君的忽然转头来看她,语义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家人?”
祁颜点点头,“真的是。”
她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只觉得她点完头以后神君的脸色一下阴沉不少,且再未理会过她。
更惨的是,不一会儿,她又发现,自己变回了一只腓腓,望着阔别一天不到的细长白毛,祁颜竟微微有些哽咽。
第31章 流光后续(一)
可惜,神君不仅长相同昔日一样好看,脾气也是一样自我独断,容不得别人拒绝。
他全然不在意腓腓的反应,只是一抬手,就让腓腓祁颜趴到了云头上,金睛巨龙在空中盘桓了两圈,很快风驰电掣般行进,不一会儿,就带着祁颜来了一陌生的地方。
身为腓腓的时候,她那渡魂铃都自动跑回神识海找又一钟玩去了——毕竟哪个圣器也不乐意自个儿套在一双毛茸茸的小胖爪上。
修为压制,祁颜现在有心无力,只能随机应变,唯一好处是,这会儿即便重新待在离神君这么近的地方。她也毫不受影响,情绪平稳。
云头停下时,祁颜没精打采地打开眼皮看了一眼下界,发现是个挺热闹的街市,行人熙熙攘攘,青石板路面宽阔,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再往前看一点,各种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就更多了。
街市店铺的后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经,岸边种一段柳树又间或杂一段樟树,底层铺着的三色堇开的满满当当,仿佛茵茵花毯,风景十分秀丽。
只是那些绿意盎然的树上都被挂满了大红灯笼,而那些灯笼的红偏偏不是正红,是阴曹地府里那种幽幽的、若明若灭红到发黑的颜色,与这鲜妍春光相伴,少不得给人一点不和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