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
京城中的人已经忘记了苏糖。
反而是陛下选秀一事闹得沸沸腾腾。
黎州,苏糖去往河道走了一圈,回来时出了一身汗,她刚准备进入房间休息,结果小喜忽然脸色苍白的跑过来说:“三小姐不好了,我们的救济粮草都被盗匪劫走了!”
苏糖犹如当头棒喝,立马清醒过来:“什么!”
小喜将一封书信拿出来,小脸儿白的吓人,苏糖连忙接过去查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清风寨贫穷苦难,今劫富济贫,但听闻苏糖先生风华绝代,倘若愿意只身前往清风寨,清风寨自然愿意奉还粮草。
赵瑜皱眉道:“清风寨并非是为了粮草一事,目的反而是为了见苏侍郎!”
苏糖沉下脸,她将那封信放在炭火上烧的化为灰烬,吩咐小喜:“去把地图拿出来。”
话音刚落,赵瑜不可置信道:“你要去清风寨?”
苏糖沉声说:“黎州的盗匪闻名天下,朝廷派兵剿灭几次,但都是剿而不灭,我很想知道,他们费尽心思非要见我一面到底所谓何事?”
小喜将地图拿了出来,铺平放在桌面上。
苏糖低眸看去,手指在清风寨的地盘上,敲打两声,轻声道:“再说了,朝廷这次让我带来的粮草足足有1万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是赈灾济民的救命粮草,我若是不管不顾,恐无颜回去面见圣上。”
小喜担忧道:“要不要派兵在暗中保护小姐?”
苏糖摆了摆手:“资料上显示,盗匪足足有数万多人,他们占据谭重山,而我带来的人只有三百余人,还都是一些修理房屋和疏通河道的工人,他们倘若真的想要我的性命,这一个月以来有很多次下手的时机,既然只是想见我,我苏糖行得端坐得正,那便就去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赵瑜刚想要开口。
苏糖直接打断了他,淡淡道:“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苏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只身前往黎州盗匪的地盘。
赵瑜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眉道:“苏侍郎此举何等愚蠢!”
苏糖并未回答,她脊背笔直,天生就有种宁折不弯的风骨,就好像是书本中最磊落坦荡的君子,赵瑜心中莫名被触动,眸子颤了颤,轻声道:“何等天真愚蠢的君子行为。”
他对苏糖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天真,她的世界好像没有黑暗,她朝着自己坚定的理想向前走!
既让人崇拜又敬佩。
又不得不让人叹服一句,格外的愚蠢。
……
此刻已经是午时,粮草被劫一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并没有闹开。
一路上苏糖和百姓们打着招呼,怀里被塞了几颗煮熟的鸡蛋,甚至一些孩童,跑在她的腿边,双眼仰慕的望着她。
苏糖笑了笑,低头温声道:“我有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去其他地方玩好不好?”
孩童们有些羞涩,将手中的荷包塞进她的手中,又玩闹着离开了。
苏糖将荷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有很多糖,有些糖纸甚至有一些褪色,明显是被珍藏许久。
她哑然失笑,将其郑重的揣在袖口中,继续前往清风寨的地盘。
眼前由村落变成草丛,道路逐渐变得偏僻,前面是一处峡谷,突然间,有两个持大刀的山匪出现,双眼如炬,不客气的横眉冷眼道:“站住,何方人也报上名来!”
苏糖面色不变,拱手道:“在下朝廷官员苏糖,今日应清风寨寨主相邀,特来一见。请两位壮士去回禀你们的寨主。”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嗤笑一声,将大刀扛在身上:“没想到闻名天下的苏糖苏先生,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娃娃!等我片刻,去去就来!”
两人眨眼间消失在苏糖面前。
他们一看就是会武功的,苏糖站在原地不动。
天缓缓暗了下去。
寒风吹过她的衣袍,少女脊背笔直的站在那里,眉目间精致如画,有一种端庄和稳重,她察觉到了一些风声,扭头向后看去。
后面站着一个拿着锄头的红衣少年,正在坏笑着望着她,见她转身发现了他,望见苏糖的正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红衣少年将锄头放在地上,笑眯眯道:“实在不好意思,让宋姑娘等着急了,不才在下刚在地里锄地,就急忙着来见宋三小姐,走吧,去我们寨里坐一会儿。”
苏糖微微凝眉:“你就是清风寨的寨主?”
红衣少年坏笑道:“我那爹前不久刚死了,这不,我就年少有为当了这土匪头子!”
苏糖嘴角抽了抽,这叫个什么年少有为?
她跟在红衣少年身后,缓缓开口:“所以你故意让土匪劫了朝廷的粮草,就是见我一面?其实大可不必,我苏糖就在黎州的县城中,寨主有心见我,随时都可以去县城。”
红衣少年挑眉笑道,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胆子小,不及苏先生这般坦荡正直,这辈子年纪不大,坏事倒是做了不少,和你这位闻名天下的大人物恰恰相反,我把自己的命看得可珍贵着呢。”
他继续道:“之所以劫粮草也不是眼馋那么点粮食,盗亦有道,即便我真的想劫苏小姐的粮草,我手下那群杀千刀也不太乐意,他们说苏小姐是这世界难得的好官,我只是为了和苏小姐做一个交易。”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了山里,红衣少年明显极为警惕,并没有将苏糖带到他们的地盘,而是在山口处的一座阁楼里。
他坐在石凳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请坐吧,苏先生。”
苏糖抿了抿唇,掀起衣摆,正危襟坐在他的对面。
红衣少年托腮打量她,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世人都说你年少,年纪大概比我还要小上两岁,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精致漂亮的玉一般的姑娘,倒是有种非同一般的风骨,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清风寨的大当家,柳清风!”
苏糖拱手行礼道:“在下苏糖,柳寨主不妨说一下,此番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柳清风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嘴巴砸了两口,玩世不恭道:“当匪徒终究是前途末路,早晚会被官府剿灭,我还这么年轻,没有前途的事情可不干!”
苏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柳清风笑了笑:“一个月前,我就听闻朝廷派来官员来黎州赈灾济民,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中饱私囊游山玩水不干实事的人来了,还想捣乱,没想到,竟然会是苏先生!”
苏糖虽然年少,但不知为何有很多人都心甘情愿地称呼她一句先生。
她心中瞬间有了些底,若有所思的说:“所以你是想走正途?不想再做这山匪的勾当。”
红衣少年忽然逼近她,调笑道:“我手中有2万名山匪,去掉一些老弱病残的妇孺。也接近8000名好汉,你说我能不能混个将军当当?”
苏糖看着面前的少年,嗤笑一声:“读过兵法吗?”
柳清风连忙点头:“自然。”
他继续道:“听说那个皇帝啊,就是手中没有兵权,我可以当他手中的匕首,只要他老人家能给我一个将军的名头,让我那老爹能含笑九泉,我就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喊谁杀谁,你说,皇帝会不会愿意呢?他手中不就缺这样一条狼崽子吗?”
苏糖微微凝眉。
柳清风玩味道:“你去给皇帝写一封信,问他愿不愿收我为手下,只要收到回复,不管是怎样的回答?我都会将粮草原原本本奉还苏先生的手中。”
苏糖垂下眸子,淡淡道:“看来寨主对朝堂的事情知之甚多,但帝王手中的棋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当的。我若是真的写了那封信,让陛下知道了清风寨的存在,那么你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清风寨所做过的恶行是不是十恶不赦?明日会不会被官府带兵围剿?通俗来讲,这次寨主劫粮草威胁苏某,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是在藐视朝廷,藐视陛下!先不论你真的是否有那等才能,我宋国人才济济,为何朝堂要去用一个无恶不赦的山匪做将军?”
柳清风瞪大眼眸:“无恶不赦?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胡说!在下一只羊都没杀过,整天认认真真乖巧懂事的做一个良民,如同那放牧小童一般,白天放羊,晚上锄地,甚至每年的税收都如数交给朝廷,我们可都是良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