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地瞪他一眼:“真没事儿?”
“没事。”
喻程遴拦住拿手束好裙子也要蹲下身看的孟召瑗,“我骗你干嘛?”
神思不属走出门等电梯下楼,喻程遴无意抬眼看了看对面,突然心里一寒。
第40章
“电梯来了。”孟召瑗看他白着脸飘也似的往对侧挪了几步,喊他。
而喻程遴没心思回答。
他在这里住过近三年,楼上楼下的邻居电梯里见过好几回,虽然不是很相熟,脸总归认得出,只有对面这户,从未碰上,甚至没见门开过。先前,喻程遴只以为这是个空房子,或者住户生活习惯跟他相差太多日夜颠倒一类,可现在他突然明白,还有最可能的另一种解释。
“刚还说我们非法侵入别人家,这会儿你干啥呢?”孟召瑗踱到他边上,见他翻开对面指纹锁上的备用密码输入装置,震惊不已,“不是吧,这真不成吧?”
没理她的惊呼,喻程遴凭第一直觉,摁了一串熟悉的字母数字组合。
咔嗒——
门真开了。
孟召瑗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舨,左右打量许久。
以她和喻程遴的关系,她自然去过喻程遴家,还挺常去,有些摆设物件还是她冲动消费后发现和家里风格不搭,转手送的。比如门口这款钩针表层的地毯,艺术家联名的可爱骷髅小人跳舞图案,或者侧边那幅奇怪的挂画,旅游时候买的,她自己都不记得是在中亚哪个旮沓。
这儿就像喻程遴住对门时那景象的一个镜像。
稍稍发愣后,她脑子自然也转过了弯。
“你输的密码是什么?”
喉咙里仿佛黏了胶,发声就像撕开两张紧粘在一块儿的纸板,嘶喇喇不干净还满是丝丝缕缕牵连。喻程遴咽了几次口水,才道:“就以前住一块儿那时候的。”
“卧槽,这也太他妈恐怖了吧。”
她以为这就是全部。
——如果真是就好了。
喻程遴盯着书房门,也不再顾得了别的,走去拧开门把。里头的台式机也和他配的那套一模一样——哪怕郁柬根本不怎么用台式机。
开机也要密码,输入自己常用的那个,很顺利就进了。
他对监控摄像头这种东西不很懂,但根据电视剧里的描述,还有基于对某些公共场合天眼的基本认识,一般是附近就得有个线路集合、存储的地方,还有比这里更有可能的吗?
电脑里没什么东西,几乎是空的——本来这电脑应该也不承担啥功能——硬盘空间却与这一表象不符,已经满了四分之一。
调出隐藏文件十分容易,加装过ssd大文件载入也很快,可真要点开那些以时间命名的文件夹,对喻程遴而言根本不是“点开”这么简单的步骤而已,连孟召瑗都没催他。
他很深地吸了口气,突然点了关闭。
孟召瑗问:“咋了?”
喻程遴不敢打开。他猜到了里面是什么,却不知道具体会看到什么。
郁柬十分了解他,他原来以为自己也是十分了解郁柬的,但现在突然不确定了。
见他许久没动静也不回答,孟召瑗在他肩上拍了拍,说:“我就不看了,外边儿等你哈。”
她走出去好几分钟,突然又敲门提醒:“但是你必须看。”
确实,到这地步了还妄图逃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捏鼠标的手微微颤抖,喻程遴开始看视频。
*
挂了打给周阿姨的电话,喻程遴背上还阴阴地沁着凉,全是冷汗的遗痕。
回到家,仍然一点没缓过来。
郁柬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见他进来就立起身,旋即又沉默坐回去。
喻程遴低声问他:“宝宝们呢?”
“大嫂和肇柔带着玩儿。”
沈肇柔是郁柬才七岁多的小侄女,生得十分活泼,喜欢当大姐姐,对宝宝很细心,虽然年纪小,也不是需要担心的熊娃,喻程遴只噢了声。
“簇簇。”
“嗯?”
这样喊过一声,郁柬又不说话了,仿佛只是需要喻程遴应答,就已经足够。
簇簇这个名字带爱意,重逢时郁柬这样叫喻程遴,他没应。这会儿听来就像一种确认,确认喻程遴还愿意接受,还会回应。
喻程遴心里又叹气。
也许是对最近的生活感到满意,前些日子郁柬周身气质柔和了很多,在家里看着喻程遴拔苗助长,那么早就开始给宝宝们读外语读诗歌,眼角总有很淡的笑;可今天回来,这个十分温柔的哥哥已不复见,就像斑斓的气泡啵啵啵消散无踪。
“我都知道了。”他坐到郁柬边上,脑袋往他肩一靠,手也握过去与他扣着,“给我一个解释,哥哥,我想相信你。”
“知道你很爱我,所以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就相信。”
交握的手缠得紧,捏得渐渐有了潮意。
“没什么复杂原因。”郁柬说,“只是害怕。”
喻程遴呆了。
“不想你去上班,那么长时间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有时候我晚上上课,时间差得更多,但是这种话不能说不是吗,这是侵犯你的自由;我还烦别人盯着你看,讨厌你们公司有人跟你示好表白献殷勤,但是我为了扮演尊重,什么都不能做。”
一开始他说得有些沙哑,越说却越冷静。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不对你实话实说。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有时候夜里醒过来看着你,我真恨不得把你关在家里,光着拿链子锁床上?还是告诉你我想操得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得我抱着上厕所?或者告诉你,我真的已经造好了给你的牢笼?是个全封闭的平层,要出来只能靠我的瞳孔认证。”
他低低一笑。
“没错,上床时说的疯话里有不少真实想法,我真的想那样。你会为我退让,但是永远不可能退到我想要的程度——而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我对你的占有欲已经到变态的地步了,甚至越来越不可控。”
喻程遴想站起来,才挪了挪腿,被他圈回怀里。
“你心软到让人恨,所以我也不想你总是为我妥协。一边心疼你,一边又控制不住想索求得更多,簇簇,你不会明白那种精神分裂一样的感觉。再那样下去,要么我会彻底失去你,要么我会做出永远得不到你谅解的事,这两者都让我害怕。”
“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现在我就能很容易原谅你?”喻程遴睁大了眼睛,说不清缘由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涌,不可置信般问他,“你觉得做得还不够过分吗?还是因为之前那些语焉不详的道歉,骗到了我说‘原谅’?”
应该歇斯底里朝他发脾气,跟他吵的,可是喻程遴从没跟人撕破脸过,此刻又被悲哀席卷,浑身都没力气,连骂都一下子骂不出什么,只道:“不可能的。”
沉默横亘。
“你舍不得宝宝们。”郁柬的呼吸似乎有些不稳,说的内容却残忍无比,“从你怀孕那刻,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哥哥,你真的有病吗?”
喻程遴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爱情没有赌的,也没有输或者赢。就为了这,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害怕,你让我们走到现在的地步。就算别的都可以过去,可是你一点儿都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我的感情,这个最大的问题不解决,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没错,我怀宝宝的时候舍不得打掉,你特别得意是不是?哪怕现在你也没说错,我就是舍不得,连想都没想。”
一直以来,喻程遴都是温善的,嘲讽的笑容很少出现在他脸上,这回想摆出来,都做得丝毫不熟练,讥讽里还混着那么多悲伤。
“但是我可以带他们走,还是你真的想把我们关起来?”
有的人不是没脾气,只是他们愿意最大限度给别人机会,假如以金属作比,这类人不过于刚强所以很难折,坚韧且延展性好;可是他们如果一旦下定决心,一切就没法挽回了。
郁柬知道喻程遴就是这样的人。之前没有碰到他的底线,所以他总归留着余地,现在如果放任他的情绪继续发展下去,却什么都不必再谈了。
“不是、簇簇,你听我说——”
他有些急,解释的语句前后没有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感情,也后悔了,真的很后悔,所以一直说想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