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谁要知道裴琪的成绩了啊?梁恒波是在装傻吗?他那天和裴琪一起走出来,去哪里了?
多日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无端地又被搅乱,宋方霓趴在床上,拽过枕头把手机压在下面,仰面望着天花板。
她的心情,正在两个端点处极速地游移,一会振奋向上的,一会却闷闷低落,然后心情非常糟糕。
再过了会,宋方霓才重新挪开枕头,拿起手机。
屏幕上,对方早就发来回复:“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一起聚一下。”
宋方霓赌气地回了句自己马上要回上海,梁恒波下一句就来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宋方霓这才认真地问:“是有什么事找我吗?不要告诉我,你又要找我拿卷子。”再索性,就直接挑明了说,“我可不做什么情侣间的电灯泡。”
梁恒波甚至都没理这句。
他只是说:“带你去听乐队吧。”
乐队?这是什么,梁恒波组建自己的乐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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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后一直都阴着天,随后下雪了。
虽然只是小雪,落在地面都没有积沉,更没有什么寒霜素裹的美好景致。但一夜之间,整个城市的温度又骤然降下去。
两人这一次约的地方非常偏僻。
宋方霓需要坐两班很久的公交车,等下车后,又有点傻眼,因为旁边都是汽配店和堆放建筑废材的荒地,就很像他们课堂上放的苏联记录片里军队的抛尸现场。
宋方霓东张西望,几乎疑心自己走错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酒吧,也没有想象中高雅的音乐礼堂之类。
给他发去定位,梁恒波却说:“没走错。就是这里。你往前来到房子这里,我等你。”
宋方霓缓慢地向道路尽头,那唯一勉强可以称为“房子”的建筑物前进。
五十米后的拐弯处,梁恒波站在荒芜的马路边。
他不是一个人。
身后还有三个男生,在阴天戴着一个□□镜,都穿着厚厚的绿色军大衣,长发飘飘。两个人背着高高的琴盒,至于没拿琴的那个人,手里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的锡皮淡啤酒,
就看起来很像小流氓,她刚刚在风中隐约听到脏话传来。
梁恒波一抬头,看到了她,他旁边的男生们极有默契地停下交谈。除了梁恒波以外,其他人嘴里都叼着烟,有一个戴着毛线帽的男生还打着耳钉。
“搞乐队的。这是宋方霓。”梁恒波对双方简短地进行介绍。
这些好像是他的大学朋友,但又好像就读的不是一所大学。他们纷纷跟她打招呼,男生们一张嘴说话,倒是极有礼貌且热情。
“走吧。”梁恒波说。
宋方霓紧紧攥着手机,跟着几个男生,走进路边那一所临时快要坍塌的建筑物。
说是建筑物,其实是一个只有铁皮和构成的排练室。
房间里根本没有暖气,地上有两台电风扇模样的电暖器,电线还被老鼠啃秃噜皮。梁恒波先踹开地面的空啤酒罐,把电源打开,让宋方霓坐在暖气旁边。
其他人则纷纷骂着“真他妈冷”“这天儿让不让本少爷活了”,搓着手,打开自己的琴盒。
随后开始排练。
男主唱一开声,宋方霓的脊背情不自禁地一僵。
这也,太难听了……甚至,说“难听”简直都像恭维,因为根本没法听。
主唱卡着自己脖子开嗓,随后是“砰砰”,“锵锵”,鼓手在后面敲,吉他和贝斯的调弦,而伴随着主场的嘶吼,所有声场一起堆积,就像进入噪音的地狱。
宋方霓哪里听过这种动静,整个人都呆了,随后下意识地看梁恒波的反应。
但他却仿佛习以为常,站着听他们排练,甚至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很享受鬼哭狼嚎似的。
宋方霓只好在后面坐着。
足足忍受了半个多小时,耳朵要被震聋了,主唱还在亢奋激昂地鬼吼,也闹不明白这唱得是中文还是英文,因为根本听不清楚歌词,无法欣赏旋律。
她在房间里坐着,又冷又渴。
男生们却都非常认真,没有任何人玩儿手机,包括梁恒波,也抱着把贝斯,但只是低头自己弹弹,也没有加入到主旋律中。
宋方霓在噪音里,脾气也有点焦躁。
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他还疑似交了新女朋友。他今天把她约出来,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除了见面的介绍,梁恒波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甚至,目光没有往这里看一眼,仿佛是在故意地冷落她。
宋方霓又忍受了会噪音,心里变得沉甸甸的。
为了今天,她在早上洗了两遍头,涂指甲,寒冬里穿上长裙,却没穿毛衣和保暖裤,因为内心有一点小心思,想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露出来。
反复心想千万不要露怯,而现在身处这场景,真的就是自作多情。
宋方霓挪了下椅子。再往后挪了下。
梁恒波依旧抱着贝斯,除了弯腰弹着,他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似的,头微微垂着。
喧闹中,她站起身走了。
梁恒波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旁边的佳人不见,原本以为,宋方霓是去卫生间之类的。等了会,发现没人回来。
他暗道不好,连忙追了出去。
在大道尽头的公交车站,宋方霓正站着等车。
“怎么走了?”梁恒波说,“等排练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好久不见面了。”
宋方霓摇头,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一双眼亮得惊人。
如果是梁恒波自己组的乐队,她还愿意陪着他一起排练。但是现在,她和梁恒波正一起围观别人的排练,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几个男生里面也有他暗恋的人?
宋方霓突然心里一沉,不是因为这句赌气的话,而是因为“暗恋的人”。
梁恒波。
他追出来时显然很急,没有穿外套,寒风中一身黑色的毛衣,整个人依旧削瘦,但肩膀倒是宽。
宋方霓移开目光,非要在这个时候,她才隐约地察觉自己的真实心意。
“怎么走了?”梁恒波问。
“家里有事。”宋方霓小声地回答,掩饰着心烦意乱。
这个理由仿佛说服了他,梁恒波露出一种“那也没办法”的表情:“那我陪你等车。”
两人并排站着。
“我有一天看到你了。”梁恒波突然说。
对上她吃惊的眼神,他才微微促狭地笑着说:“电视里在播樱桃小丸子,当时想到了你。你俩有相同的发型。”
其实到现在,宋方霓也没有真正的生气,她决定先走,只是因为实在很无聊,很冷,很吵,不太想在那充满烟味的房间里待着。
但是当梁恒波说出这一句调侃,她反而一下子就恼了。
“是吗?我有一天也看到过你。”宋方霓不动声色地接口,“前几天的时候,我路过你们大学门口,你和裴琪正在一起。”
梁恒波扬起眉毛,他没有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是说:“你看到我,为什么不打招呼?”
宋方霓被反问的一愣。
打招呼,要破坏他俩的独处吗。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她挪开眼睛,难得的赌气,话语也是冷冰冰的。
为什么?她怎么总喜怒无常的。梁恒波微微皱着眉,差一丁儿点把这个笨问题问出口,却在看到女生丰富万端的小表情时,福至心灵。
宋方霓说完话后,就很恼火地站在原地。
以往的聪明和镇定全消失不见了,她晃晃头,试图把额头的刘海甩开,有点孩子气地抿着嘴。
背后广告牌发的光芒,照在女孩的背上,咫尺的距离。
“方霓。”
宋方霓没抬头,她只希望公交车快点来,赶紧离开这里。
“如果你当时叫我,我一定会过去找你。”他说,“这样,我们就能早点见面了。”
宋方霓一动不动站着,极度害羞又极度烦躁。
她的心,就像被包在一团松脂里的虫子,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剩下几条足腿却在半空中来回挣扎,不知道是想要继续逃脱还是想要更多沉迷。
宋方霓抬起头,尽力维持平静,对他说:“你先回去排练吧。我自己等车就可以,反正,公交马上来了。”
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摆了两下,当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