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绮烟最近学习新菜,每天消耗一大波食材,今早郁子升出门,被她塞了一个大保温箱,让他邀请同学们一起happy。
郁子升也对妈妈假笑了一下,提着饭“箱”转身便丧着脸出了门。
好在他妈不知道儿子每天中午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咬牙硬塞最终为了不浪费食物也只准备了三四人份的菜量,郁子升今天只叫了于点和姜翟过来帮忙打扫。
但最后一节课下,姜翟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于点去找他,两人比郁子升落后几步还在路上。
“你们老师叫你去干嘛了呀?”于点好奇地问道。
姜翟学的是理科,新学期和顾子、汪皓霖一起进到了一班。
理科重点班的氛围比原来爱插科打诨的五班严肃许多,单科化学成绩最高的姜翟做了课代表,中午放学后被老师叫去说了一下化学竞赛的事。
这些事情跟自己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内容,不过因为是发生在姜翟身上的,于点还是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好奇与关心。
“什么时候比啊?春天的预赛是在燕城比的,初赛你要去别的城市吗?”
“今年延迟了,下个月第一个周日比。”
姜翟揣着兜单手拎住于点的领子,免得他不好好看路一脚踩空楼梯。
“初赛不用出省,如果进决赛了会去首都参加冬令营集训。”
于点“哇哦”了一声,开心道:“那你肯定可以啊!姜姜加油!”
姜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难为发小这么信任他,姜翟自己却没有多大自信。
为了这学期的几大学科竞赛,学校周末都开办了奥班教学。但他平时和姜绻分开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周末也不回去,不仅妹妹会生气,他自己也不放心。
预赛时姜翟成绩不错,但那是省内自己出题,到了初赛就是全国统一试卷,题目难度会跃升一大段层次。
虽然在家也可以自己做题,但有老师指导肯定会有很大不同,更何况老师们都很熟悉竞赛的套路,往年也不乏有押中大题的情况出现。
化学老师今天就是来再次劝课代表周末去上课的。
于点跟着他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比姜翟本人还苦:“我周末倒是可以帮你陪绻绻,但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她该讨厌我了。”
姜绻对数字的敏感度高,但对其他事物的感知能力却还停在自己的生理年龄,甚至还要更向后倒退一些。
她理解不了哥哥为什么连休息日都不能陪着自己,而姜翟又不能把她带到学校,最后,似乎也就只有放弃奥班这一个选择。
于点摸摸鼻子,眼前忽然一亮:“不然你把绻绻送到陈老师家呢?像放暑假的时候一样!”
假期的时候,姜翟去咖啡厅里找了份学生兼职,楼上就是陈奕然在的画室,姜绻每天都在那里的一个小房间画画。
姜翟第一次下班上楼接她,在被各类画具与静物塞满的大教室里没有找到姜绻,倒是好心的学生告诉他小妹妹怕生,陈老师带她去自己的休息室里了。
但凡这个老师换一个姓氏,姜翟都能立刻原地爆炸,不过他托付的那个陈老师,是行为处事样样周到的陈奕然。
姜绻很久没有去过陌生的地方了,平时姜翟带她出门散步,去的都是熟悉的公园,走熟悉的路线。
他们家小妹敏感,一个地方多了一丁点的不同,她都会感到不安。
曾经从平河区搬出来,姜翟抱着彻夜不眠的妹妹坐了很多个通宵,她才渐渐适应并接受了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家”可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
但其他的,姜绻就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妥协了。
可是,好像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她对陈奕然就有一种莫名的包容与依赖。
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呢,姜绻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拐卖。
在于点酸不溜秋的提示下,姜翟想,他妹妹其实也就是一只天生颜狗罢了。
毕竟陈老师长得那么那么好看。
姜翟对于点把妹妹送到陈奕然那里的建议不置可否,只道:“陈老师时薪很贵的,我假期的工资都拿来给他买咖啡了。”
于点很惊讶:“真的吗?你又骗我。”
姜翟耸了耸肩:“略微夸张,但是最后我请他在仙季吃了顿饭,确实把钱花光了。”
于点:“……姜儿,你不会是因为陈老师在楼上教画画,你才在楼下找的兼职吧?”
他语气有点古怪,但姜翟却好像没听出来似的,眨眨眼道:“你怎么知道?”
“……”于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你……”
姜翟笑了出来:“我,我是为了让绻绻开始试着接触一下外界。”
郁子钰的心理学辅修不足以告诉他如何教妹妹成长,姜翟本来只想着自己会照顾姜绻一辈子,但子钰姐说:“姜翟,你不能剥夺她长大的权利。家人并不是一切。”
很有道理,虽然听了有些落寞,但他完全理解并可以接受。
郁子钰最后给了他一位专门研究孤独症的学长的联系方式,姜翟失眠了几个晚上,最终还是试着在添加新好友的页面输入了对方的号码。
和父母一样,其实连与姜绻最亲近的哥哥也一直在心里拒绝接受这个诊断。
阿斯伯格综合征,和孤独症,或者大家更为熟悉的自闭症属于同一疾病谱系,只是症状略轻一些。
在姜翟十三岁那年,父亲入狱,母亲出国,五岁的小妹一夜之间再也不愿开口说一句话。
他本来觉得,只要自己努力陪伴妹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和哥哥交流。
或许是可怜他虔诚,两年前,姜绻真的开了一次口,但却是在学前班张大嘴巴尖叫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姜翟握着手机从学校跑出来去接她,姜绻才放过自己早就嘶哑的嗓子,若无其事地被哥哥抱进怀里。
难道不应该是因为家庭的变故,妈妈的抛弃,生活的苦难,妹妹才在后天变成这样的吗。
但医生却告诉他,这是天生无法治愈的。
该死的庸医。
姜翟搬了家,又搬了家。
他牵着姜绻,姜绻抱着她的小熊,三个家人相依为命。
姜翟本来以为就是这样了。
他开始试着理解并去配合引导妹妹的治疗,既然姜绻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和别人一样,他就一辈子陪在她的身边,等老了……老了再说吧。
但和郁子钰说的一样,他不能因为自己所谓的爱与责任心剥夺姜绻的一切。
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小朋友也有交朋友的欲望,姜绻喜欢陈奕然,所幸陈奕然看起来也很喜欢她。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家人,姜翟脸皮再厚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请陈老师替他看孩子。
而且这个人这学期看起来似乎还挺忙的。
“好吧,”于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慢慢来吧,汪汪和顾子不是也在上奥班嘛?他们人很好的,你到时候可以管他俩借笔记看看。”
姜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很像在敷衍他的样子。
于点扭过头,还想再劝他两句不要太要面子,但余光瞥到什么,他立刻惊讶转身:“陈老师!”
姜翟眨了眨眼,跟着他回头看过去,瞧见陈奕然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白衬衫袖口挽起,衣服上沾了几道铅灰。
他们今天在画素描。姜翟想。
陈奕然对他们弯唇笑了笑,好奇道:“今天怎么没闻到火锅味?”
“……”于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夏洛洛上次一身火锅味回去不是被画室的同学们讨伐了嘛,我们最近换成味道清淡些的了。”
占着人家2号楼的课室,最好还是不要太张扬啦。
陈奕然半真半假地调侃:“这样啊,我本来还想去蹭一顿的呢,看来没机会了。”
姜翟扯了下嘴角,于点立刻正色道:“但我们今天的饭菜也超好吃,随时恭候老师共进午餐!”
陈奕然眼睛弯弯的:“开玩笑的,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去吧。”
于点遗憾地“哦”了一声,说了声“老师再见”就想转身离开,但身边的姜翟却站在原地,一副和陈老师有话说的模样。
于点回过头,和陈老师一起耐心地等待着。
“你手里的咖啡是速溶的。”姜翟最后说。
陈奕然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从教工食堂买来的“手冲”咖啡,鬼使神差地掀开盖子轻啜一口……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