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便有下人进来,要将顾子湛二人请出去。
顾子湛心里的情绪翻涌,气愤、委屈还有一丝新添的懊恼,激得她眼圈都有些泛起了红。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跟个迂腐的古人计较什么,楚太傅毕竟是楚澜的父亲,不喜欢她,那她敬而远之就是,又何必还没成亲就把老丈人给惹毛了。可事已至此,顾子湛也没法再厚着脸皮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的行礼,带着顾泓走了出去。
顾泓却一脸崇敬的看着顾子湛,眼睛眨也不眨。他自是不会认为顾子湛有错,心里只觉得自家大哥真是英明神武的很,竟然将天下读书人的偶像楚太傅说的哑口无言,真是太了不起了。
二人坐上马车,顾泓终于忍不住开始对着顾子湛吹起了彩虹屁,恨不能把学过的所有美好词汇都奉献给自己兄长。
顾子湛却头疼得很,现在去讨好岳父还来得及吗,下次再来,会不会被楚太傅让人拿着扫帚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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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豫王府,顾子湛依旧苦着一张脸。
楚太傅又是给她挖坑,又是讽刺挖苦,她心里要是不生气才怪。尤其牵扯到楚澜,她就更难以忍受。可无论如何,两家历来不对付是真,楚太傅对她看不顺眼,也不算奇怪。终究还是自己沉不住气,毕竟是长辈,又是阿澜的至亲之人,她吃个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作为父亲,顾子湛在心里还是对楚太傅存了不满。
她心里纠结,也就没有在意顾泓的神情。
用过午膳后,豫王派人来唤顾泓。顾子湛料想豫王已知晓顾泓被苛待,自然要出面安抚,也就没有多去理会。让春晖给顾泓打扮一下,就跟着来人走了。
豫王见到顾泓,确如顾子湛所想,对他稍加安抚了一番,又重新给他安排了忠厚本分的下人。但顾泓显然还有些阴影,便央求豫王让他与顾子湛住在一起。
豫王有些不快,但看着顾泓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最终也只好答应他在顾子湛成亲前,顾泓可以去同她一起住。但等楚澜进门后,顾泓就必须回到自己的院子。
见顾泓听到可以与顾子湛待在一处后欢喜的神情,豫王又有些奇怪,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今天去楚府的事情。
顾泓记不太住原话,但照着自己的理解把今天楚太傅与顾子湛的对话说了个七七八八,其间夹杂了许多自己对顾子湛的赞美和吹捧,显然对这个大哥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豫王听到顾子湛与楚太傅起了争执,心下也安稳不少。他最怕顾子湛会因为与楚澜的婚事而与楚家走的太近,如今知道这“翁婿”二人生了嫌隙,自然乐见其成。又给顾泓赏赐了些东西,就命人把他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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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正月初七。
这几天顾子湛陪着豫王见了不少上门拜见的宗亲和大臣,对豫王在朝中的势力也有了一丝粗浅的认识。不止六部中许多文官是豫王一派,连武将中也有不少人投靠了豫王。
豫王有时召见幕僚也会让顾子湛在场,似乎确实有让她接触朝政的打算。
这日夜里,顾子湛在自己的院子里与顾泓用过晚膳,突然见到胡培急匆匆赶来,说是豫王急召她过去见客。
顾子湛心下生疑,也不知这个时辰,会有什么客人来访。
换好衣衫,顾子湛跟着胡培去了豫王居住的院子,一进书房,便看到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人与豫王坐在一起,正一脸笑意地朝她看来。
顾子湛脑中立刻明白,这人,定是元虚道长了。
终于,见到了啊。
第二十二章 故人重相识,旧梦谁人知
待胡培退下,豫王手一指,让顾子湛也在身前坐下。顾子湛忙对豫王行礼,又对着那元虚道长一揖,说道:“徒儿拜见师父。”
元虚道长轻笑捻须,对她点点头。
待顾子湛坐下,豫王开口对元虚道长说道:“阿澈这些年,有劳道长悉心教导了。”
元虚道长微微一笑,“王爷何须多礼,世子乃当世奇才,贫道可得如此爱徒,是贫道占了便宜。”
豫王却没有接话,而是开门见山说道:“阿澈此次归来,谈吐气度皆非旧日可比,本王已有意,要将大业托付给她,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元虚道长依旧是一副高人做派,笑容高深莫测,“世子本就是局中之人,身份举足轻重,自然该知晓王爷的一番苦心。”
豫王却看向他,冷声质问:“既然如此,道长又为何要将那楚家女牵扯进来?道长此事将本王也蒙在鼓里,莫不是道长与本王未曾交心,抑或另有所图?”
元虚道长却哈哈一笑,抖了抖拂尘,似是漫不经心答道:“贫道能有何所图,不过是为王爷招揽人才罢了。”
豫王冷着脸道:“说来听听。”
元虚道长却不曾被他的气势压迫,笑着答道:“楚家女乃是我师妹爱徒,文才武略自不必多说,世人皆以为她医术精湛,却不知此女得我师妹真传,还是个用毒的行家。且她与楚家不和,又与我师妹亲如母女,自然会为我们所用。”
顾子湛在一旁听着,心下疑惑,又有些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怎知她与楚家不和?”
豫王扫她一眼,并未多说,只以眼神示意元虚道长继续说下去。
有些突兀的,元虚道长在回答之前,却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况且这楚家女,本就是阿澈命中注定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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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顾子湛继续问,元虚道长饮了口茶,又悠然自得说道:
“至于楚家女与其父的矛盾,这便说来话长了。世人皆道楚太傅多年不曾续弦,又没有旁的侍妾,是因为对嫡妻傅氏爱重,为其守身如玉。却不知当年傅氏之死,全由他宠妾灭妻所致。他那长子生母,乃是个阴险善妒之人,当年她给傅氏下毒,令傅氏再难生育。楚太傅对此心知肚明,却顾忌着自己的颜面不愿声张,连大夫都不愿去请,就怕被人瞧出端倪。”
元虚道长不屑哂笑,顾子湛却大吃一惊。
话说那傅氏缠绵病榻多年,只以为是自己身子弱,染上了恶疾,却不知这一切皆是人祸。原先楚太傅也如此认为,但请过大夫一看,才知晓其中缘由。但楚太傅却将这事视作后院丑事,将这事压了下来,连傅家人都不知晓,甚至,他为了掩人耳目,竟连大夫也不再请了。
那几年,楚太傅任由楚孟泽母子在府里为非作歹、把持家业,连唯一的嫡女楚澜也受了不少苛待。还是元晦道长离开豫王府后在江湖上四处行医,碰巧遇到了前去庙里上香的傅氏,二人言谈颇为投缘,才发现了这一秘密。
那时的傅氏,被楚太傅安排到别院居住,身边除了一个陪嫁丫鬟外再无可信之人。元晦道长便秘密潜入别院,医治傅氏。本来再需几服药,傅氏便可痊愈,偏偏那药材珍奇,得去岭南寻回,元晦道长便只得先行离开,去替傅氏寻药。
但就在她离开不久,楚太傅知晓了此事,立刻命人把傅氏关回了楚府。而那楚孟泽的生母见事情败露,更是丧心病狂,故技重施又给傅氏下了毒,而这回,连楚澜也没有放过。可怜傅氏被困在楚府,连那个陪嫁丫鬟也被发卖出去,身边奸人环绕,为了女儿苦苦支撑,只盼元晦道长能早日归来。
只可惜一月后,元晦道长归来时,楚府门外已挂上白幡,傅氏终究没能等到脱离苦海的日子。
元晦道长闯入楚府,便见到面色枯黄,哭昏在母亲灵前的楚澜。
直到这时,楚太傅还在嘴硬,嚷着“楚府乃书香世家,从无阴私之说”,被元晦道长将证据扔到面前,又改口称 “后院女人惯爱争风吃醋,本性如此与楚府无关。”元晦道长忍耐不住,便对他动了武。
眼见元晦道长武艺高强远非对手,楚太傅这才着了急。担心此事被抖露出去,便跪在元晦道长面前痛陈己过,并求元晦道长念在保全楚澜名誉的份上,放他一马。元晦道长终究是女子心软,经不住他苦苦哀求,又为着楚澜,只得应了下来。
随后,元晦道长逼着楚太傅吃下断绝子嗣的毒药,又让他将楚孟泽母子发配到偏僻别院,并带走了楚澜。临走时,她用一根银针毒死了那作恶多端的楚孟泽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