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十数名京城贵女在园中翩然来去,皆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衣着不凡,面容姣美。
听闻皇太妃素来与成国公、镇国公交好,如今这两家中的嫡子都到了适婚年龄,她们之中保不齐就有人会被皇太妃所欣赏,亲自赐婚。
尤其是镇国公家的嫡次子,冉白。
乃是今年京城里最为炙手可热的探花郎。
那日他容色雅致,手执鲜花,袭了探花郎的官服,打马走过街头,不知迷醉了多少待嫁闺中的少女心。
出席这场宴会,贵女们的打扮都是下足了心思的。
“呀,好明玉,你今日可真美!”
也有几个自知够不上国公世家的姑娘,此时都围住了廉明玉,趁皇太妃还没来,和她一块亲热地说说话。
廉明玉人如其名,生得一身洁白似雪的好肌肤,穿什么颜色的衣裙都能被衬得如同明玉,光彩照人。
她今日专门挑了件樱色绣花罗裙,白里透粉,明眸皓齿,唇瓣像是桃花般,正是少女好姿色。
“哪里有。”
廉明玉颇为害羞地笑了笑,拿着小团扇轻轻拍了拍身侧的闺中好友,闹作一团。
“明玉这般好看,说不定要被许配给探花郎去了!”
人群中,这道略有酸味的话使得整个小团体都静了静。
廉明玉坐直了身子,杏眼扫过这群贵女,正色说道:“妗儿容色秀丽,又是太妃的亲侄女,你们都该去盯着她,怎么笑到我头上来了?”
听见秦妗的名讳,众人神色微妙。
齐尚书家的嫡女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听她这么一说,便环顾了一圈:“说起来,秦家那位怎么还没见着人影,该不会不来了罢?”
这下氛围更是寂静。
这些年来,每每都秦妗出现的宴会,她们都要收敛几分,不敢过多玩乐。
不为别的,一来,秦家势力正盛 ,谁也没法轻易招惹。
二来,秦妗的美貌当真是京城贵女第一流,任谁看了都有些自惭形秽的意思。
最关键的第三点是,秦家独女向来不喜合群,气质冷肃,不打扰她也就罢了,一旦惹怒,下场定不会好过。
故而秦妗就像一把浑身带刺的冷剑,贵女们都要小心翼翼,避其锋芒,最好缄口不谈,以免招祸上身。
她们害怕她,就只能紧紧依靠住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廉明玉。
毕竟廉家积荫深厚,廉明玉的父亲又乃内阁大学士,是当今独敢和秦相叫板的大臣。
要论起来,廉明玉对秦妗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没有人说得上来。
只知道的是,几年前,京城贵女圈中更新迭代后,廉明玉便成了核心人物,处处都把秦妗当做对手来竞争。
“不管来不来,”萧家的小姐打破了微冷的气氛,笑着握住廉明玉的手:“在我心里,明玉是顶漂亮的人,特别是这嫩生生的脸,连我都想亲一口!”
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缓和场面,便都默契地笑了起来,不再说起秦妗,转而找了别的话题闲聊。
还没聊几句,园口便来了宦人唱到:“皇太妃到——”
这下,园中的人立即停下说话,纷纷站起了身,行礼请安,声音像是黄鹂啼鸣,一个比一个脆。
廉明玉深深低头,视线中逐渐出现了皇太妃雍容华贵的裙裾。
但皇贵妃身旁还有一人,穿了绛纹云裳裙,就连金莲绣鞋上也嵌着小串的圆润珍珠,精美异常。
绛色罗裙荡出水波般的起伏,显现出布料的珍贵难得。
廉明玉一眼就认出这是秦妗最钟爱的飘云绸缎。
她连忙偷偷抬起眼,看了看那人。原本粉嫩的脸颊上,忽然失去了光彩。
待皇贵妃走到园中正位,宦官喊了起身,贵女们这才起身,坐回席位,扬脸看向正位。
在看到秦妗后,饶是害怕她,所有人也不免沉溺在了那般姿容中。
云髻乌发斜坠,掐丝软玉耳铛在迎风微晃。
红裙美人坐在太妃身侧的席上,容颜鲜妍,胜过百花。饱满的额间束了鸦黄坠珠,衬得描画眸子简直是顾盼生光。
黛眉清淡,弯出一抹新月,唇不点而朱,嫣红诱人,使她间于清纯和风情之间,夹杂二者,清丽可人,媚而不妖,硬生生把所有人比了下去。
就算不愿意承认,但身穿粉裙的廉明玉在这样具有攻击力的美貌下,的确显得幼嫩寡淡了些。
廉明玉变得透白的脸又渐渐涨得通红。
贵女们都在悄悄看着端坐的秦妗。
感受到那些目光,秦妗忽然绽开了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对皇太妃说道:“小姑,妗儿就是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
她转过脸,笑得人畜无害:“不知为何,许久没有看到各位姐姐们了,今日走进芙蓉园,只觉得大家比花儿还要鲜艳几分,个个好看得紧。”
不同于欣慰的皇太妃,在场的十数位贵女陪着笑,心里都异常紧张,打起了鼓。
秦家大小姐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了!
席上端坐的秦妗还在微笑,勾出乖巧的弧度,努力配合着玉佩进行表演,全然不知其他人更加忌惮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脸都要笑僵了,座上的姑娘们却愈加瑟瑟发抖。
人生好难。
皇太妃今年不过三十有余,保养得体,一股成熟风韵,此时正说着些场面话,秦妗便慢慢走了神。
适才,皇太妃专门叫人把她接进了华阳宫。作为她的小姑,幼时丧母后,皇太妃将她一手带大,自然是最最疼爱的。
华阳宫内,太妃手指一幅画卷,笑着对她说道:“妗儿,镇国公家的好儿郎,哀家看了都十分满意。你可有意?”
她瞟了一眼画卷,上面正是一名浅浅微笑的少儿郎,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秀清隽,扬脸看向画外人,一双墨眸温润有礼。
原来这就是冉白。
秦妗轻轻一笑,对皇太妃的询问不置可否。
皇太妃知道她意不在此,无奈地拧了拧眉,心下明白此事不能着急,只得徐徐图之。
当婢女收起画卷时,秦妗脑中却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若画的是卫岐辛那个纨绔王爷,会不会鲜衣怒马,更为张扬?
第15章 光天化日
皇太妃设下此宴,原本便是为了瞧瞧有没有资质上好的贵女可以许配给成国公家嫡子。
镇国公次子就不用提了,自然是留给她最爱的侄女儿秦妗。
宴已开席,茶点一律备齐,姑娘们只管吃喝玩耍,四处赏花,皇太妃则优哉游哉地坐着饮些小酒,暗中打量这十几位娇娇女。
秦妗陪她闲聊一阵,讲了些她感兴趣的京城八卦后,便起身离开席位,往扎堆的贵女处走去。
嬉笑打闹的场面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随着她的缓步走近,围着廉明玉的几位贵女心中都紧了一紧,又不敢立刻闪开,只好佯装继续玩耍着。
怎么,侄女儿这是变了性子?平时顶看不惯这些人的她,竟要主动加入。
皇太妃眼睛一亮,索性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
“今日一看,还是芙蓉园中的秋菊开得最别致。”
秦妗悠悠走近她们,素手一探,采了朵金黄灿烂的菊花,细细一嗅,转眸冲廉明玉等人微微一笑。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人少年场。
鹅黄花瓣配着红裙美人,再加之她那一脸明媚如风的笑容,本应给人温暖至极的感受。
但在场的人只觉得一阵寒风吹过,连勉强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秦妗的手执着花茎,修剪得极为干净的指甲染了凤仙花汁水,殷红似血,那朵花仿佛都在风中瑟瑟发抖。
“妗儿——”廉明玉扬起笑脸,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
“此花名唤百鸟振羽,我也觉得十分高雅美丽,据说颇为名贵。可如今你直接将它摘下来,恐怕……”
她欲言又止。
秦妗倒不觉得有什么,低头把玩着花朵,眸光淡淡:“哦,你说这个?无妨,这是秦府里种的玩意儿,小姑进宫时带了几盆,如今便把它栽在此处。”
她随意把折断的花丢回丛中,拍了拍手,就好像手上沾了灰似的,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回去我就再送些百鸟振羽入宫,在宫人照料下,长势应当会更盛。”
这算得上是直接炫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