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铮扫一眼,皱起眉头:“副队呢?”
有知道的人举起手:“他媳妇生孩子,这几天早早把人送县城去了。”
“俩人都去了,那孩子呢。”
“让邻居帮忙看着。”
“……”
江铮听着就不靠谱,这才一岁多就敢丢给被别人。
“那不管他,我们来商量商量家庭联合承包这事……”
他简单把在县城收音机里听到的东西重复一遍。
“叫你们来,就是为商量商量这事。”
老杨自己都听的晕乎乎的。
“这是啥意思?”
“简答说,往后地里面种的东西,除去上交给国家跟大队的,剩下不管多少,都属于你们自己。”
“这不是跟以前似的,自己当家做主了,那要不利于生产队团结呀!”
江铮坐在那,听老杨噼里啪啦一堆过去现实对比,就冒出来一句话。
“但是自己干,剩下都是自己的,你要是努力勤快,往后就不会饿肚子。”
老杨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全部声音都卡在嗓子里,看看江铮,再看看其他人。
“这事,我先发表一下我的意见,我是绝对同意支持。”
“我们也支持。”树根凑热闹举起手。
当初原五里人少,大队干部的位置,他占了个记分员。
这一开头,其他人都有点迟疑。
答应吧,不随心,不答应,又看起来像是跟江铮对着干。
这合并还没多久,都念着江铮的好呢。
他们默契的看向老杨,老杨这会已经回神,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只要文件一到,我就答应!”
老杨话说出来还能听见响呢,副队带着文件从外面跑进来。
“支书,我从县城回来顺便把咱们文件捎回来。”
江铮挑眉:“咱们猜猜看,这是不是我们正在说的事。”
老杨手有点颤抖,打开文件后,看着上面的指示方向,默默稳住心态。
江铮只扫一眼就看全,直接从板凳上站起来。
“现在,拿上绳子去量地。”
……
五里刚春种结束没休息多久,又浩浩荡荡的下地。
农田又分三六九等,肥田,贫田,这情况又都不一样。
量完田地,算完人口,再每样划分。
魏红旗那几天睡着都能听到江铮在算这个。
“我放假都结束,你这地还没分完吗?”
“分是分好,但是田大小地区都不一致,怎么分给他们才能不闹事。”
“这不是支书要关心的问题。”魏红旗躺在床上,歪头看桌前坐着的江铮。
之前为她学习打的桌子,这几天已经全被他霸占。
江铮捏着笔戳在桌上,当当当的声音听着吵闹。
“你小点声,爷爷奶奶这会肯定睡了。”魏红旗出声提醒。
江铮收回神:“你怎么还不睡,是我打扰你了?”
“嗯,你点着煤油灯呢。”
“那我也睡。”把笔放下,江铮直接灭掉煤油灯,手脚利索地爬上床。
如今天越发热,身下躺的被褥已经开始换成凉席,上面只扑一层床单。
天一热,魏红旗就不愿意江铮挨她太紧。
“你慢点。”
中间留组一条胳膊宽的缝隙,躺着打算睡觉。
“媳妇。”江铮往里挤,把人挤怀里头。
“不是要睡觉。”
“我现在睡不着,老五几个最近见面也老问,都想要距离家近的。”
“他们平时不是最听你的话。”魏红旗灭灯后,困劲就上来,偏偏江铮还一直在耳边叨叨叨。
“哎呀!你好吵,你要真想知道,现在睡觉做个梦,看看老天爷会不会给你点指示。”
“你这不是封建迷信,之前还劝我别信。”
江铮说着说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吧唧亲她一口。
“媳妇,我想到了,既然都想要好的,那就让老天爷选。”
“???”魏红旗已经睁不开眼,脑海中残留着江铮所说的话,只是不想回答。
让老天爷选?
怎么选?
……
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涌动,正巧遮住照在晒谷场的阳光,留下一片阴影。
大队里的人,不管近的还是远的,全部都来齐。
连带要去上课的魏红旗,都被强硬留下来。
“你下午的课,这会不着急。”
“今天集市出集……”
“停了,今天咱们把家庭联产的事情彻底解决掉,缺一天不去没关系。”
魏红旗后知后觉:“你想到办法?”
她昨天睡着前,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
这会老杨已经站到前面,手里拎着一张粗布白床单,上面隐约带着颜色。
“今天叫大伙来,为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别的不说,说到吃饱饭,群众的积极性直接被调动起来。
有人帮忙,把晾衣服的木头给支起来,床单一搭,这才看到上面画着地图,看情况是五里大队的平面图。
“国家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就是把属于生产大队的农田土地承包给你们,每年除去交纳的公粮和交给大队的那部分,剩下就都属于你们自己……”
“种多少都是自己的?”
“对!相应的,要是不够也得你们自己承担,公粮少了一样上大字报。”
老杨点点粗布床单:“这上面是已经分好的土地情况,咱们现在就是为商量……”
“是通知大家。”江铮截断老杨的话,这商量得商量到牛年马月去。
老杨看着桌上的的木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事情已经定下来。
“对,是跟大家说一声,每个人两肥一贫,抓阄决定属于你们家的土地在哪里。”
“啥?”老五心心念念要最近的,为此这几天天天缠着江铮。
现在告诉他要抓阄?
他无助的看向江铮:“真的吗?”
“恩,手臭怪不了别人。”
“……”
几分钟后,老五拿着最远距离的三块地,欲哭无泪。
不仅仅是距离家最远,地与地之间,也最远。
“哥,你在哪?”
江铮指了指身边人:“你嫂子抽的。”
刚刚江家让人上台时,江铮把魏红旗推上去。
地,是按照人头来的。
江家四口人的地,倒是分散不远。
贫田跟贫田在一块,肥田跟肥田在一块,都挨着。
顿时让老五歇掉跟他换的心思:“那我去找树根换。”
边上很多人都在念叨,听到这,不太确定得凑到老杨身边。
“支书,咱们这一家人的地分散太远,能跟其他人换吗?”
“能,这那边大地图看着,确定找谁换,最后说一声来登记。”
土地情况肯定是整理清楚备份的。
现场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看着看着,不太对劲。
“支书,这以前的鱼塘呢?”
原先白马大队的鱼塘,是从河里引流,在大队里荒地上挖的。
可如今地图上,密密麻麻被标注上数字,属于鱼塘那块也一样。
如今喊的,就是分到鱼塘那块地的。
“那是鱼塘让我怎么种粮食?”
“鱼塘到时候会被填掉,本身就是人工挖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索性直接填上,重新种地。”
其实老杨跟江铮商量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原先白马的名声已经臭掉。
那个鱼塘里面出的鱼,不可能有人再买。
留在那也占地方,不如直接给填掉。
……
分换田地,确定承包,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
平时不到上工地里见不到人,没到下就有人想跑,总觉得偷懒就是赚来的。
如今变成自己家的,根本不用催。
树根这记分工下地第一次看到来齐人的景象,还是这么早。
防虫、防草不用提醒也能自觉劳动。
让魏红旗看着不禁咋舌,却也开心,余光瞧见屋后的山,放下碗筷看向江铮。
“我没记错,当初分地的时候,山上没算吧。”
“那属于自留山,本身就是额外的,可定不算在土地里头,怎么?”江铮抬眼看过来。
魏红旗惦记着自己养的东西。
“那现在既然主张家庭联产承包,咱们是不是也能直接把这山给承包下来?一样按照土地的情况,每年定时向生产队交部分产物。”
如果山真的能承包下来,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随随便便就有人上山,发现她老屋里头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