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担忧和紧迫感暂时收拢之后，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此刻车内的静谧就显得尴尬起来。
苏锦西想了想，轻嗽一声打破沉默：“那个……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呀？”
贺天翔：“本来今天就是特地抽出时间来体检，至于工作，在哪里不能工作？”
苏锦西点点头，倒也的确如此。
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出其他什么话题，有点儿坐立不安地垂下头，指尖抠了抠包包的背带。
倒是贺天翔想到些什么，侧眸瞧她一眼，试探问道：“沈彦不来医院陪你？”
苏锦西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说道：“事情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贺天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那你们俩都挺独立的。”
苏锦西抿了抿唇角，路边的灯光自车窗流淌而入，车内光影冥冥，就像成年人的世界，多数时间都披着一层半透不透的纱。
“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独立的人在一起的过程嘛。”苏锦西嘴角带点儿笑意，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卑不亢，“成年人本来就各有各的烦恼，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但谈恋爱的好处就是，你会变得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勇敢，因为你知道不管你最终能不能解决问题，你的身后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
话音落下，车内被短暂的沉默攻陷。
过了好一会儿，贺天翔才笑着说：“你说得没错，希望我也很快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苏锦西轻笑：“你这么好，一定会很快遇到的。”
贺天翔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几下，这才道：“这张好人卡，我收下了。”
苏锦西悄悄舒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前方。
这条路只有两条对向车道，没过一会儿，苏锦西便看见对面开来一辆车，等车子稍稍近了些，就不断跟他们打双闪。
她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看清对方车牌，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跟贺天翔说：“你先减速，靠边停一下。”
贺天翔已经看清车标，又见苏锦西这个反应，大致也明白过来。
心中虽然还有些不情不愿不甘心，但也只能绅士地靠边停车。
黑色宾利跟他们擦肩而过，在后面虚线掉了个头，便停在了他们后面。
苏锦西拎着包下车，一回头，便瞧见沈彦开门下来。
他在外总是西装革履，这会儿虽是深夜，可他的衬衣西装，乃至最外面的大衣都依旧挺括，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
苏锦西余光觑了一眼一同下车的贺天翔，扬起嘴角走到沈彦跟前：“你怎么来了？”
沈彦深沉的目光从贺天翔身上滑过，这才看向苏锦西：“想你了。”
虽然敏感地察觉他这会儿气场不大对，但苏锦西还是因为他这句“想你了”，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跃了几下。
她走到沈彦身边，挽住他胳膊，这才解释：“我今天遇到点事，多亏了贺总帮忙，你帮我一起谢谢人家呗。”
贺天翔单手抄袋，闻言低头扯了扯嘴角。
沈彦眉宇间的凝重散去不少，客套地朝贺天翔伸手：“贺总，有机会一起吃饭。”
贺天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伸手与他交握：“多谢沈总。”
深冬夜里，天寒地冻，两个男人之间莫名带了点儿无形的硝烟。
苏锦西连忙岔开话题：“贺总，那后面的事就不麻烦您了。今天谢谢您帮忙。”
贺天翔朝她点了一下头，便转身上了车。
直到贺天翔的车子开走，苏锦西才面无表情地松开沈彦胳膊。
老张很有眼色地下车接过她手里的旅行包放到后备箱，又拉开后座门。
沈彦侧眸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恹恹，这才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么晚了拿着行李打算去哪儿？”
几天没联系，明明也挺想他的，可苏锦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他这么问，心里就拱起了一把火。
她冰冷地甩下一句：“跟贺天翔去开房。”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扶着车门的老张听到这话，差点原地裂开，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沈彦被她噎了一下，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跟着坐进了车内。
苏锦西并没有看他，等老张回到驾驶座，她才直接对老张开口：“去市一医院。”
沈彦太阳穴跳了一下，下意识问她：“出什么事了？”
苏锦西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繁杂的情绪莫名在这一刻变成了埋怨。
她闭上双眼，没去看沈彦脸色，只平静地阐述：“我爸今天从景观桥上摔下去，大腿骨折，等着动手术。刚好贺天翔认识主任医生，就顺便帮了点忙。”
沈彦侧眸看着她，刚才看见贺天翔而产生的不快几乎在一瞬间散去，又被某种奇怪的愧疚占据。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苏锦西抱臂闭目，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沈彦尝试着发出半个音节，终究讪讪吞了回去。
车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风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彦再一次尝试着开口：“西西，我最近太忙了。”
苏锦西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朝另一边别开头，这才闷闷道：“嗯，我知道，所以没去打扰你。”
沈彦舔了一下双唇，思忖了会儿，低声说：“可以打扰的，如果是你的话。”
藏在胳膊底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苏锦西睫毛轻颤，但还是没有回头看他。
沈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回复，低下头，轻轻扯了扯她垂在座椅上的大衣衣角。
肩膀上传来轻微的被扯动的感觉，苏锦西这才睁开眼，扭过头去。
借着车内幽微的光，苏锦西看到他眼底几不可察的疲倦。
心脏顿时柔软了一下，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有些话车上说不方便，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
话音刚落，苏锦西忽然察觉到一阵推背感，下意识地朝前面看去。
仪表盘上的车速一下子提到了八十码。
老张疯了？？？
沈彦也有点儿意外老张这一脚突如其来的油门，正要开口，不料老张憨厚一笑，先他一步解释：“沈总，苏小姐，我帮你们节省点儿路上的时间。”
苏锦西：“……”
沈彦：“……”
第51章 可是我在乎
因为老张接了这么句话, 车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苏锦西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可一想到前面还有老张在，生怕他又弄出点儿什么神操作, 便也闭了嘴, 安静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今天她奔忙一天, 刚刚又是应付贺天翔, 又是跟沈彦小小的剑拔弩张一下，到这会儿实在精力不济, 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沈彦憋了一些话, 可见她歪着头小憩，他也不忍心将她叫醒，干脆随她去了。
车内一时被寂静淹没, 唯有此起彼伏的浅浅呼吸在耳边缭绕。
沈彦支肘撑着太阳穴, 百无聊赖之下, 也闭眼假寐。直到感觉车子缓缓停下，他才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外面就是医院正门。
老张压低声音说：“沈总, 到了。”
沈彦嗯了一声, 扭头看向苏锦西。
大概是在他面前彻底放飞了自我，她连睡相都不再顾忌, 就这么额头抵着车窗，双唇微张, 任由长发散乱在脸上。
沈彦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她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光是看着就让人手心发痒发烫。
“西西。”沈彦靠过去，揽住她肩膀，将她扶正，“醒醒, 到了。”
苏锦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沈彦的脸第一时间映入眼帘。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摸摸嘴角，还好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苏锦西眨了眨眼，想起睡着前跟沈彦之间的状态，动动肩膀甩开他的手，转身下了车。
沈彦看着她的背影，沉出一口气，这才从另一侧下车。
老张已经从后备箱拿出了行李袋，苏锦西正要接过，沈彦却已经先她一步将行李袋拿在了手里。
苏锦西看向他。
沈彦嘴边呵出白气，冲医院大门抬抬下巴：“走，一起去看爸爸。”
苏锦西：“……”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肚子的不爽因为他这声“爸爸”散了一大半。
苏锦西犹豫两秒，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这才朝他摆摆头：“走吧。”顿了顿，又说，“我只是不想让我家人担心我跟你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至于我要算的账，你一笔都别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