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古老梧桐树的荫庇下,周序拿掉眼罩后,只眨了会眼,再做了个眼保健操,就适应了久违的光明。
身上确实穿着和戴瑶同款的情侣装,橙黄色夹克,后背的图案也的确是史努比,周序衣服上的那只,戴着礼帽,拿着拐杖,穿着西服,嘴里衔着玫瑰,很有英伦绅士的味道,戴瑶衣服上的那只,头上戴着蝴蝶发卡,身上穿着粉色公主裙,嘴里却叼着根肉骨头。
还好,这对恩爱的史努比看上去挺可爱的。
“回去的时候,轮到你戴眼罩了,我想听一些广大群众让我休妻的呼声。”
周序接过汐汐,狠狠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两口,然后,他一转头,不经意间发现,他身后有座不起眼的灰色三层楼,一楼大门口挂着不起眼的方形牌,上面有“三江亲子鉴定基因检测中心”几个金色的字。
周序怔住了,他是个聪明人,他立即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他兴高采烈的随戴瑶来到这里。
戴瑶带他来这里的目的,只能也只有一个,做亲子鉴定,证明汐汐就是他周序的女儿。
周序感觉自己上当了,或者说被戏弄了,周序想发火,但汐汐恰在此时捏住了他的鼻子,也捏住了他的怒气,他不想吓着汐汐,只好拉着脸,闷声问道:“戴瑶,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和礼物么。”
他本来还想说更重的话,但戴瑶惊慌、恐惧、无助、凄凉、委屈的眼神,让他生生把话收了回去。
“号称自己拥有三千年一遇的好脾气的周序呢,他人到哪去了,昨晚誓言旦旦,凡事都要听我的周序呢,他人去哪了,你竟敢光天化日的来凶我,如果汐汐不在这里,你是不是要打我啊。”
戴瑶眼泪汪汪的样子,谁看谁怜,眼见有几个热心肠的三江老大娘,即将过来打抱不平,周序忙掏出纸巾来,以堪比梁祝般的柔情蜜意给戴瑶擦眼泪。
但还是有个大娘执著的走了过来,她批评周序道:“就算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不能欺负女同志,一个巴掌拍不响,男人不吃喝嫖赌,哪个女人会去外面勾三搭四,你这样的人,我一天得遇见一打,过不下去,回家好聚好散,敢在外面打老婆,我第一个不答应。”
周序哭笑不得,问道:“敢问您老在哪退的休。”
“退休前是这个片区的居委会主任,现在发挥发挥余热,是志愿联防队员,这儿属重灾区,成天哭啊闹的打的,我就搞不明白了,这改革开放以后,为啥会有那么爹不爹,娘不娘的事。”
老主任一席话,让戴瑶破泣为笑:“大妈您放心,我们是闹着玩的,爹肯定是爹,娘也肯定是娘。”
老主任也乐了,道:“小夫妻闹着玩啊,也对,打是亲,骂是爱。不过,你俩也不挑个地方,这儿不吉利,换个地打情骂俏去,往前走,有片小树林,密着呢,只管抱着啃。”
看着老主任走远,周序朝戴瑶做了个鬼脸,道:“你也说爹是爹,娘是娘了,还有必要多此一举吗,莫说汐汐是我亲骨肉,就算她和我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照样爱你爱得情真意切,轰轰烈烈。”
说完,周序便觉得这话有毛病,不该说,什么叫就算啊,这不是告诉戴瑶,自己多少还是存着疑惑的。
果然,戴瑶刚刚开始晴朗的脸,马上又转阴了。
“周序,我们进去吧,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只需要一张纸,一纸证明,就能除掉我心头的一根刺,那根刺,每当你和我说情话的时候,每当你吻我的时候,每当你进入我身体的时候,它就会在我的心尖狠命的扎,扎得血淋淋的我,还得对你强颜欢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的和你调情,接吻,做爱,所以,我们进去,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私的我,我必须要拔掉心里的这根刺,不然的话,它终有一天会要了我的命。”
说实话,周序心里不是没有起过这个念头,包括母亲也不只一次让他去做亲子鉴定,甚至,他从史晓明、申巍的欲言还止的暗示中,也知道他们是有疑虑的。
但周序不只一次告诉自己,爱不只是寻欢作乐,爱更加需要的是信仰,一时欢娱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有信仰的爱才能天长地久,他的信仰就是,爱戴瑶的一切,就相信她的一切。
所以,现在就有了矛盾,一旦进了亲子签定中心的门,即使汐汐确实是他的孩子,他所谓爱的信仰也会轰然倒塌,而万一汐汐不是他的孩子……当然,他不会往那方面想下去,因为那个结果对他和戴瑶来说,将会是原子弹般的轰炸,会炸得他们灰飞烟灭。
但如果不进去,那么真就如戴瑶所说,她心头那根刺将会伴随她的终身,让他们之间的爱,慢慢蜕化成一种仅具有仪式感的东西。
“周序,进去吧,你不能选择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信任,这样的信任,我认为是怜悯,是恩赐,我不需要这样不公平的信任,我一直在找和你在凤岗初恋时的感觉,也许,门那边会帮助到我。”
一个星期后,结果出来了,汐汐就是周序的女儿。
戴瑶哭了,周序没有劝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她,有些泪,不要阻止,流着流着,幸福就来了。
周序对母亲说,我和汐汐做了亲子鉴定,汐汐是您的亲孙女。
母亲在电话那头也哭了,哭完后对他说,一定要把汐汐的姓改过来。
周序哪有这个能耐,只好去找余德顺,余德顺说,关系已经理顺了,但要提交一些材料。
最起码,周序得有和戴瑶结婚的证明,但在法律上,他现在还是林娅楠的合法丈夫。
周序硬着头皮拨通了林娅楠的电话,林娅楠没有难为他,约好了时间去民政局。
然而,又一个然而降临到周序头上,就在约好的那天早上八点,丁靖给周序打了个电话,说工地要开技术交底会,他得去一趟。
周序哪敢对丁靖说他今天要去办离婚,他也不敢在电话里对林娅楠说,只好发了短信给她,解释了上午不能赴约的苦衷。
林娅楠回复他:我下午去。
还是然而,在工地苦等三个小时后,交底会因为设计方的原因,改在了下午两点举行。
当周序开完会,打的赶到民政局时,人家已经下了班,当然也就没见到林娅楠。
没办法,周序只好再发短信请罪,林娅楠这次没有回复。
逼急了的周序只有拨她的号,但林娅楠已经把他拉黑了。
请罪
得知离婚的事没有办成,戴瑶把正在洗的孩子衣服一扔,背靠在洗面台上,用力甩了甩满是泡沫的手,道:“周序,我真搞不懂了,昨儿谈好的事,怎么说黄就黄了呢。”
周序委屈道:“这也不怨我啊,设计院说上午来,等到十一点,才通知改下午了,工地离民政局又远,我就是个超人也飞不过去啊。”
“旧情未了,典型的旧情未了,离旧情复燃只有一步之遥,周序,是不是因为你对她心存着愧疚,或者还有挂念,所以迟迟下不了决断,我就不信,你说有急事请个假会请不下来,我要是你,就是下刀子也要去办那件要紧的事。”
戴瑶的话,让本就不痛快周序平添了几分恼怒,他指了指汐汐,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们的爱情已经开了花,结了果,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你百分百的满足了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我别无他求,戴瑶,我都三十了,三十得立呀,我想要安定下来,只有安定下来,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才有机会给你和汐汐创造更体面的生活,今天的事,你想多了,戴瑶,我还是比较喜欢简单的你。”
“简单不等于白痴,周序,你现在是站在我这个山头,却望着林娅楠那座高峰,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厌倦了我的时候,你就会跑下我这座山,连滚带爬的去她那座山。”
“真是不可理瑜,无理取闹,我不想跟你争吵,希望你冷静冷静。”
说完,周序摔门而出,气冲冲的去按电梯按钮,却看见两个电梯都显示满员,他没耐心等,直接从楼梯跑下去,一气下了十层楼,怒气冲冲到了酒店外面,他才发现外套没有穿,而手机在外套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