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依然一如当年,是无数剑的梦中情人。
美得堪称绝无敌手。
剑轻轻一哼。
然后它听栖梧惴惴不安地问:“前辈,您是什么意思啊?”
75.
剑略有怜悯地看了看它。
生于天乐界,被宣称“逍遥”的魔修握在手中。
栖梧还能有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管会不会被揍的精神,的确令剑动容。
可动容只是动容。
剑回答得也就言简意赅:“他不是我的主人。”
栖梧犹有些不敢相信:“可昨夜我问前辈的时候,前辈分明说,他是您的主人啊!”
剑愣住。
剑:啊?
剑循着栖梧这般笃定的语气追忆了一下。
昨夜,北海无月,昨夜,篝火堆前。
纪孟时的旁边坐着衡瑶光。
而它和栖梧在不远处的树下被遗忘。
剑一想到就心口疼。
再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心痛的感觉成倍累加。
剑没再化形,它在鞘里,闷闷道:“那是你误会了,我的主人是他旁边那个人。”
栖梧追问:“那是谁?”
剑仰起头,骄傲道:“我的主人纪孟时,是一个不输于衡瑶光的剑修。”
栖梧有些迟疑:“真的吗?”
剑一听,丢给栖梧一个你竟敢不信的眼神。
然后直直飞到了衡瑶光的面前。
剑与人莫名四目相对。
衡瑶光在天光破晓这一瞬淡淡笑问:“何事?”
剑忍了忍。
它没能控制住自己。
它本是想说,你且说说纪孟时和你谁强谁弱。
但话到嘴边,到底变成了:“呸!你这幅样子,是想勾引谁?!”
衡瑶光:……
栖梧:?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钓系:我对你好,你离不开我。
真实的钓系:我什么都没做,你自己贴上来的。
请看现场示范。
剑:臭流氓,你是不是有毛病!
衡瑶光:……我做了什么?
剑:……
剑:你居然什么都没做!你是不是要勾引我?!
第10章 心中无男人,剑它好愤怒
76.
短短一句质问。
震惊四座,各剑惊讶。
剑自己也没料到。
它几分后悔,怨自己惨被激将,竟做出这等不符合身份的错事。
可剑是神剑,剑有傲骨。
剑绝不轻易承认自己有错,剑只懂得何谓将错就错。
于是剑掷地有声、振振有词地开口——
“你难道不是想勾引谁吗!每回见你都在笑!你就是想勾引别人!”
剑想。
我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心中有鬼的人,必然会被自己拆穿伪装。
衡瑶光便也随着它这句话轻声作答。
衡瑶光说:“哪里,若论勾引,这实在不是我所擅长。”
77.
剑略有些迷茫。
它发自内心想问——什么才是你所擅长?
但话到齿间,剑又冷哼一声。
剑想。
管什么是这登徒子所擅长,反正都与自己没甚关系。
剑偏过头去,冷冷道:“那便不是吧。”
顿了顿,剑加上一句:“就算不是,你也不许打纪孟时的主意,你不能勾引他。”
“如此,”衡瑶光似是应了剑的话,可他也理所当然般发问,“若他自愿又如何?”
剑听罢,浑身煞气陡然四放。
北海结界之内,此间一座小岛,岛上也算鸟语花香。
煞气甫然放出,纵是参天云树也震颤枝桠。
剑昂首冷笑,将将一句“怕了——”吗还没结束。
纪孟时匆匆赶来,仅用一只右手,便轻易将它周身煞气压下。
剑心虚地被纪孟时握在手中。
它左顾右盼,唯恐这般丢脸的时刻被旁的剑看到。
幸运在于,旁的剑早已在它煞气四放时闭上了眼。
不幸的是,站在它面前的衡瑶光,至始至终,八风不动。
78.
命运总是如此无常。
有的剑,做梦也想与衡瑶光长相厮守。
有的剑,做梦也想与衡瑶光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的剑被纪孟时亲手交到了衡瑶光手中。
剑:……离谱。
它被衡瑶光轻轻握住。
那的确是只毫无瑕疵,最合衬执剑的手。
无论是手指还是掌心,都如第二支剑鞘般适合。
剑可怜巴巴地望向它的主人。
纪孟时也在看它。
它与他相见,却做不到默契地四目相对。
它看他的双眼。
他只看它的剑鞘。
79.
纪孟时叹息道:“谌引,听话。仙君是比我厉害许多的剑修,他必然只会使你更好。”
这般毫无理由的信任。
剑难以理解。
剑不知所谓谌玉仙君在修真界究竟有何名望。
它认识衡瑶光时,只觉这人轻浮虚伪。
纵然相处再久,它亦不想,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剑是如此想的。
剑也就极委屈地在衡瑶光的手中颤抖。
它自认这般做派,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它的抵触,它的不愿。
然而它仅颤抖了不过片刻。
在纪孟时再看它时,它已被衡瑶光藏在了衣袖之后。
剑大惊。
这人果然心肠歹毒!我总有一天要拆穿他的真面目!
80.
夜下北海无月。
结界修复一时,非一朝一夕可成。
至少在最近几日,自各方远道而来的修士都不会离去。
衡瑶光执着剑,站在岸边。
海浪随着风、随着呜咽的声响,汹涌澎湃于夜色之中。
他衣衫被风吹得猎猎。
目光亦沉沉如深渊。
剑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它满是迷茫。
剑不明白,衡瑶光为何带着它在这海边吹冷风。
身为剑,它的确不会觉得冷。
但身为一把有思想的神剑。
剑听说过无数故事,亦见证过各种各样跌宕起伏的故事。
以它多年所见。
在如此夜色里,无所事事在海边吹冷风的。
不是心里有事,就是心里有鬼。
81.
衡瑶光心里无事,他心中也没有鬼。
他站在海边眺望天乐界时,心与海一般沉,如海一般深。
衡瑶光在等人。
那人渡过北海,凌波而至,玄衣黑发,与昨日几无区别。
唯有一个不同。
那人手中未再同往常一样执了把名唤“栖梧”的剑。
人,自天乐界而来。
是个生于天乐界,亦极少见识界内修士的魔修。
他的神情有几分高傲。
看着人时,目光向下,似是轻蔑。
魔修说:“把我的栖梧……还给我。”
魔修就这般站在汹涌流返的海水上。
他向衡瑶光伸出了手。
82.
剑从没被如此忽视过。
不。
与其说是被人忽视,不若说是被人轻看。
这毫无见识的魔修,竟没能轻易从它华美的剑鞘上认出它。
剑想,这好吗,这不好。
它骄傲地抖了抖自己的剑鞘,示意魔修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魔修连半分余光也未施舍。
他定定看着,只去看衡瑶光的那张脸。
衡瑶光便淡淡一笑。
衡瑶光问他:“你以什么身份要回这把剑?”
他皱了下眉,耐着点儿性子去答:“因为它是我的剑,我是它的主人。”
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衡瑶光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有些似笑非笑了。
他近似冷嘲般轻笑:“哦?你如何做它的主人?”
魔修一怔。
“你究竟想说什么?”魔修问。
衡瑶光道:“一个剑修,轻易掷出自己的剑,将自己的剑送入未知之地。是你先放下了剑,亦就再无资格要回你的剑。”
83.
魔修随性,剑修偏执。
这似是亘古不变的原则。
作为魔修中的剑修,失去了剑已是奇耻大辱,深夜索剑反被劈头盖脸嘲讽,反而发懵。
魔修被说得愣住。
他看着衡瑶光,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这关你什么事?”
衡瑶光答他:“是,这本不关我的事。我亦许久不再执剑。”
“然而我决意不再执剑,非我所愿。如你这般能可执剑,亦能驭剑之人,却轻易放下自己的剑。”
“如此想来,”衡瑶光微微侧首,夜色里的五官深邃又引人堕落,“便是与我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