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勉强弯了弯嘴角,客套道:“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九皇兄?九皇兄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九王对宣城粗犷的问话不以为然,笑了笑道:“本王刚刚去见了父皇,皇妹来的正巧,父皇这时候正好手头无政事,可以接见皇妹。”
“见了父皇?”宣城语中带刺道:“九皇兄这回是要与国师商订修建个什么台啊?是迎仙台啊,还是送仙台啊?”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九皇兄你干脆给神仙搞个一条龙服务得了,望有什么好望的?”
什么两百章,什么两百章?绝对不可能,作者认为如果真的要写两百章,作者先去自挂东南枝比较快一点。
第129章 雪人木盒
九王脸上的微笑依旧, 不疾不徐道:“一切都是遵照父皇的心意,皇兄我和国师怎么敢自作主张。”
给脸不要脸,宣城低声唾骂了一句, 压抑住怒气,冷冰冰道:“九皇兄别以为自己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单论他向父皇引荐国师这件事, 其心即可诛, 她现在还能唤他一句九皇兄就算客气的了。
“皇妹这是说什么?皇兄我听不明白。”九王眉头一挑。宫道上穿堂的风, 同时将争锋相对的两人的衣角卷起。
宣城嗤笑道:“呵,九皇兄那么聪明, 不知道吗?本宫劝你赶紧收手, 不要一错再错。”心下不耐烦至极, 只觉得和这个讨厌的人多呆一刻,再多谈一句话, 都是浪费时间。
就在她打算径直走开,与九王错身而过之时, 九王突然莫名其妙的说道:“皇妹与舒驸马成亲这么久,真的识得枕边人的真实面目吗?”
宣城听着这话甚怪,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舒殿合来, 一个转身,紧盯着九王的背影,反问道:“九皇兄对本宫驸马有何高见?”
九王头顶莲花冠,脊背挺直, 一身灰白道袍罩着, 语气轻松地说:“无事,只是听说驸马最近为了望仙台筹资的事很辛苦,所以想告慰一下他。”
宣城听不出对方的意味,担心他去作难舒殿合, 拧紧眉头,警告道:“不管如何她都是本宫的驸马,九皇兄最好离她远一点。”其余的话不用多说了,她不会让对方动舒殿合一丝毫毛的。
九王闻言轻笑一声,好似对宣城的话不以为然。
待宣城离开之后,九王才幽幽转身,眼中闪过不屑之意,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早晚有一天会让她明白后悔怎么写。
冯正提着一个藤篮来驸马邸做客,见到舒殿合第一句话,就是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舒殿合看他将篮子放在桌面上的时候,篮子看上去颇沉,稍一琢磨,猜道:“螃蟹?”
“你怎么猜到的?”这回反倒轮冯正诧异了,动手打开了篮盖子,舒殿合往内一瞧,果然是被草绳捆扎住的青蟹,个个螯大体肥,用白盘子盛着,蟹嘴上还吐着泡泡。
她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地答道:“端午过去已久,中秋还未至,如果不是新鲜玩意,也不值得你跑这一趟。这个时节,市场上时兴的不是青蟹,就是柿子。你一进来,就带进来一股土腥味,除了青蟹还会有什么?”
冯正肃然起敬,倾佩不已,竖起大拇指道:“还是舒兄厉害。”
舒殿合对他的拍马不以为然,唤小厮进书房,让他将青蟹拿下去。
“这是我府上乡下庄园,今年送来的。”冯正捋着自己的袖子,做出端酒的姿势,自我陶醉状道:“把这青蟹上屉蒸了,再配上二两黄酒去腥解寒,月下菊花正灿,才不辜负这初秋啊。”
舒殿合没有他这般的闲情逸致,迎合了两句,便又坐回了自己的案牍后面,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公务。
冯正悻悻收回了手,朝外瞧了一眼,下人应该不会马上回来,挡住舒殿合案牍上的光,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皇上立储的事——”
如今的朝堂因为立储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他想不留意都难。朝臣今天觉得五王好,明天又觉得九王更盛一筹,跟墙头草似的,又始终无法劝服皇上早作决定,因而他想问舒殿合怎么看这件事,或是以为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舒殿合闻言,手中的笔一顿。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明了身世的她谈及皇上两字时,心头就一阵疙瘩,非痒非痛,只是觉得难堪又矛盾。
稍后,她缓和自己情绪,不带感情道:“皇上自有打算,非我们下臣所能干涉。
她这回答和自己父亲说的一模一样,冯正心知肚明他们这都是不想牵连进争储的事情。他也不过好奇一下,没有追根刨底的打算,于是轻轻放下了这个话题。
见舒殿合眉宇间有疲态,他关心地问道:“近来礼部事务繁多吗,让你如此辛苦?”
舒殿合停下笔,看着手上还未好全的伤口,摇摇头:“不是。”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百姓何辜?”
吕蒙对她有杀亲灭族之仇,于情于理她都该复仇的。凭着自己现在的地位与身份,不顾宣城,想杀他也没有那么难,但是人不能光依一己之私冲动行事。
吕蒙不是一个普通人,天下百姓生息全掌于他一人之手,而且皇位之下,又有五王和九王虎视眈眈。吕蒙要是出事了,正好为两人让道,两人都非善辈,无论是谁成为最后赢家,必致大乱。
百姓何辜?
而且,宣城亦会陷入危险之中。
她想了结这段与吕蒙的恩怨,除非太子复活,亦或是能出一人,清扫完九王和五王的势力,然后取代吕蒙的位置方能成行。
冯正以为她是在烦恼君王事,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再瞧瞧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可惜自己无她那般通天的能力,没法为她分担一些事务。
打赴琼林宴时,两人在马车上的那一席话,恍然还在耳畔。
没有想到在两年之后,两个人的处地与他们的当初志向像反转了一样,打算虚混个一官半职的人,一肩担起了家国天下,而斗志昂扬,发誓要做出一番功绩的自己,却日日都像在虚度光阴。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嗟叹一句造化弄人。
他好意劝面前人道:“我知道你忧国忧民,但是你当休息时也该休息。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话说一半,又觉得自己是乌鸦嘴,默默地闭上了嘴。
舒殿合不置可否,冯正挠了挠鬓角,踌躇着欲言。其实他今日来除了送青蟹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请舒殿合帮忙,但看舒殿合这么忙碌,令他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的事情拿出来麻烦对方。
舒殿合察觉他突然安静了,抬起头来,正好见冯正一脸纠结的模样,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她的一问,让冯正顿时松了一口气,顺势说道:“的确有…”凑近了舒殿合几步,压低了声音,与她密语一阵。
舒殿合听完之后,匪夷所思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道:“你果真要这么做?”
冯正义无反顾地点点头。
舒殿合惊讶过一阵之后,便也没有什么好说了,答应了下来。
冯正告辞之后,舒殿合的目光定在了书案的边上一个紫檀木盒上。
她犹豫了半响,放下刚拿起的卷宗,将那个木盒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木盒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没有上锁,但自她往里面放进那件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那是一件留不住的东西,她却一直自欺欺人的哄骗自己,以为自己把那件东西放进去之后,只要自己不打开盒盖,那件东西就永远都会存在。
舒殿合揣摩着木盒的边缘,转圜了良久,还是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空荡荡的,仅有两颗黑豆,两根干枯的树枝,和一段已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胡萝卜。
舒殿合拿出了一根树枝,它原本的模样在她深邃的瞳孔里映现。那是个雪人,一个巴掌大的晶莹剔透的雪人,是公主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她十分喜欢这份礼物,想着把它一直保存在自己的身边。可任由她用了千百种办法,还是无法阻止雪人随着天气的转热一点点融化掉,于是她就把它放进了这个盒子里,当它一直存在着。
舒殿合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还是没能留住啊,苦笑又加深一点。
她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很清楚吕蒙是吕蒙,宣城是宣城,吕蒙做下的事,不该让宣城来替他承担。然而,吕蒙是宣城的父亲,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斩断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她要替自己的父母族人报仇,迈不过要吕蒙血债血还的事实,宣城若是知道此事,会容许自己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