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忙道:“只要找到端芜,她可以作证!”
赵庭梧转向意儿:“赵知县,眼下唯有再派人全城搜查了。”?轻? 吻?小?说?独?家?整?理?
“是,而且要快。”意儿道:“苏锦来告,冯家想必已经反应过来,若端芜被他们先找到,可能会出岔子。”
于是又命阿照带着人马出去搜索,赵庭梧审完苏锦便让她回去等消息。
接着冯宝笙被传到衙门问话,对于苏锦的指控,他全盘否认,因此时并无任何证据,不能拘押,也放他离开。
意儿想从仵作刘腾受贿的二百两银子着手,然而刘腾的妻女在他死后便离开庄宁县,早已不知去向。
此时庞建安登门造访,巡抚命他前来协助办案,赵庭梧便将书证交给他,让知府衙门做笔迹鉴定。
一晃眼天色已暗,大雨仓促落下,雷声暗涌。
赵庭梧回到内宅更衣。
周升候在廊下,此时却见意儿撑着伞,大步走来。
“四叔在吗?”
“在的。”
意儿把伞递给他,掀开帘子径直往里去。
周升来不及阻止:“二小姐,四爷他……”
赵庭梧刚把内衫披上,她就这么闯了进来。
“四叔,”意儿没料到他如此衣冠不整,敞着胸膛,这模样倒是第一次见,但她并未在意,继续说道:“方才宋先生查到杨妃灵的娘家,她父母派出一位掌事,可以带我们去她坟上。”
赵庭梧忙背过身,低头系带子,声音略沉:“你先到外面等着。”
“啊?”
“非礼勿视,还有没有规矩?”
意儿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他矜持,于是“哦”了声,乖乖退入屏风后避嫌。
“四叔你穿好了吗?”她催促着问。
赵庭梧略微不耐:“你要到杨妃灵的坟上做甚?”
“开棺验尸,只要留有遗骸,哪怕烧得剩下骨头,我也能做尸检。”
那头不语,隔着四扇屏风,影影绰绰,他还在整理衣衫。
意儿等不及,道:“四叔,我来是想让你派周升去东城医馆看着苏锦,阿照还在外头搜寻端芜,那边虽有衙役在,可我担心他们懈怠,原告会遭遇不测。”
赵庭梧默了会儿:“周升,你听见了?”
廊下传来周升的回话:“是,小的这就过去。”
意儿闻言道:“如此甚好,那我也先走了。”
“等等。”赵庭梧叫住她:“你去哪儿?”
“出城验尸。”
“天色已晚,还下着雨,明日再去吧。”
“不行,我怕夜长梦多。”
赵庭梧颇为无奈:“你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他整理完,找出两件斗钵式的青色油衫,此乃绢缎制成的雨衣,外涂桐油,可以避水。
“我随你一同出城。”
“好。”意儿接过油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宋敏带着杨府管家与四个差人提灯候在县衙门口。
他们骑上马,冒雨出城。
杨妃灵死后,遗体被娘家要回,葬入祖坟,此刻由管家带路,找到她的墓穴。
阴风摇曳树林,电闪雷鸣,四下森冷恐怖。
“亡灵莫怪,本官为查明真相而来,若你果真有冤,本官一定会让凶手伏法,以慰你在天之灵。”意儿说完,随即命令衙役挖坟。
脚下泥泞,靴子沾满湿土,成串的雨水从帽檐滚落。管家立在边上,口中不断念经。
一炷香后,坑内出现棺椁的轮廓。
“大人。”
宋敏和衙役望向两位长官。
意儿屏住呼吸,提灯上前:“开棺。”
管家绕到前头,做好准备,用伞去给他家小姐挡雨。
衙役们站在坑内,撬开了棺盖。
“那是什么?”
几只明瓦灯笼递过去照明。
棺内散落着陪葬物,珠宝,首饰,以及铺在七星板上的红绫褥。
“尸体呢?!”意儿大惊。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僵在原地。杨府管家更是慌得站不稳脚,拍腿直喊:“小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小姐的遗骸我是亲眼看着下葬的啊!”
第40章
雨越下越大, 黑黢黢的树林犹如鬼魅的爪牙,狰狞摇晃。
闪电劈开龟裂的疤痕, 坟墓与棺材被照亮,接着又陷入重重阴暗。
赵庭梧吩咐衙役:“合上棺盖,重新填土。”
“是。”
接着他转向意儿:“我们先回吧。”
雷雨声嘈杂,宋敏提高声量:“坟地近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尸体应该在很久以前就被挖了。”
杨府管家怒问:“谁挖的!哪个畜生干的!”
意儿沉声道:“毁尸灭迹,还能有谁。”
“冯宝笙!”管家咬牙切齿:“难道我家小姐果真并非自尽,而是被他杀害!”
赵庭梧忍不住提醒:“如今没有任何证据, 意儿你要慎言。”
她心中愤懑,反问道:“否则谁会挖走一具烧焦的尸体?盗墓贼吗?!”
棺内值钱的陪葬物一件不少,自然不是盗墓,若说还有那些偷掘女尸配阴婚的, 也不会放着这些财物不拿,而去选择卖不出价的面目全非的遗骸。
想到杨妃灵惨死,下葬之后还被挖出来挫骨扬灰, 意儿怒不可遏, 转身上马,正抬脚踩上镫子,谁知突然一声巨雷,马儿受惊,嘶吼着扬起前蹄, 她猛地摔下来,整个人栽进泥地里。
“大人!”宋敏忙上前搀扶。
意儿摔得狼狈,浑身湿泥,心头愈发恼火,三两下爬起, 跳上马背,往城内飞奔而去。
回到县衙,她立刻询问门子:“林捕快回来了吗?”
“还没呢。”
这么大的州府,千家万户,想找一个决心躲藏的人,需要时间。然而冯氏一族的势力盘根错节,莫说寻常百姓,只怕衙门里也有他们的爪牙,知县是流水的官,做两年便走,谁又会冒着得罪本地权贵的风险帮她呢?
意儿回到内宅,脱下脏衣服,泡在桶里沐浴。
阿照和宋敏进来时,她几乎睡着。
“姐。”
听见声音,意儿猛地惊醒,看见阿照,脱口直问:“怎么样,证人找到了吗?”
阿照摘下斗笠,喘着气告诉她:“没有,端芜可能已经不在县内。”
意儿贴着桶沿:“怎么回事?”
“方才我去医馆找苏锦,她说端芜带走了衣物,还偷了她的银子,早上她去送殡,很可能前脚刚走,端芜立马就溜了。”
宋敏道:“没有目击证人,这场官司很难打,对苏锦来说,基本没有赢面。”
阿照问:“不是还有仵作的证词吗?”
意儿道:“书证交给知府衙门鉴定真假,他们多半会说,字迹相似,但不能完全确定是仵作所写,即便确认了,仅凭那张纸,也无法作为直接证据给冯宝笙定罪。”
“那他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
“不仅如此,若他反咬一口,苏锦还会因为诬告罪而受到刑罚。”
阿照又急又气:“那,杨妃灵的遗骸被盗,不就明摆着冯宝笙毁尸灭迹吗?!”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揣测,没用的。”
话至于此,三人渐渐沉默。
水快凉了,意儿起身更衣。
夜里睡不着,雷雨渐止,她提灯出门,来到赵庭梧的屋子。
里头灯亮着,她站在廊下,轻声问:“四叔,你睡了吗?”
稍待片刻,听见他说:“没有,进来吧。”
意儿打起帘子进屋,见他靠在贵妃榻上,手握书卷,外衫盖在腰下。
“有事?”
“嗯。”意儿端了把黄花梨的束腰方凳,坐到他面前:“证人可能找不到了。”
赵庭梧听着,应了声,目光继续落在书上。
“四叔准备何时过堂?”
“尽快,三日内吧,我也不能在此地多留。”
意儿道:“您把案子交给我,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审理。”
赵庭梧眼皮子也没抬,淡淡道:“这个案子到不了你手上,没有我,巡抚会让知府来办。”
“为什么?”
“因为庞建安是自己人,你不是。”
意儿看着他,憋了半晌,抽走他手里的书:“四叔,老实讲,你是不是打算让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赵庭梧愣住,想把书拿回来,她却一鼓作气,直接垫在了屁股底下。他无奈地笑了笑,端起香几上的茶杯,抿一口:“只要证据确凿,我会公事公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