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张老师的意思是说,不接受这个美术顾问了?”
“没错,我替我的学生对公众道歉,他还年轻,做事有点激进,我希望公众能给他机会,让他来担这个责任,我相信观众不会失望,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信他可以青出于蓝。”
“张老师会不会觉得沈尧这样的性格,会在今后的艺术道路上有坎坷?您觉得现在就把他推向台前,是否是一个好时机呢?”
“是与不是,那是他的责任。我信任他可以做到。”
“好的……”
傅明衍把手机扔到一旁,掐住沈尧的下巴,他声音很冷,如同带了冰碴:“现在还觉得你没做错吗?”
沈尧浑身一抖,他坏了似的僵在原地,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我没有……我就是想让他……”
傅明衍的手臂收得很紧,他用那种能让沈尧立刻情热的声线在沈尧的耳边低语:“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幼稚、任性、一意孤行的结果。你以为你那点伎俩骗得过张庭山?他看见你的画就明白了,这段采访是他亲自求我叫记者连夜去录的。你不想做,你觉得自己不配,你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抗——沈尧,你成年了吗?”
“不……我……我没想让他……我只是……”
傅明衍勒住他的脖子,压住他,沈尧挣扎了一下,像是条被活剖的鱼,他呼吸困难,头皮发麻,慌乱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向下颚柔顺的线条。
是他错了吗?他幼稚地以为能抗下一切,可到头来是张庭山替他担了责任;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机会给张庭山,如果不是他当众闹翻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如果他能再成熟一点,如果他能弯腰妥协一些,如果他能默默答应做这个美术顾问就当这事没有发生——
如果他放弃自己那点近乎自私的“艺术”和“正义”,是不是事情就会更圆满?
可是,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就会沉默吗?
沈尧不知道。他只感觉欲.望和伤痛在身体里交织缠绕,他想哭,想立刻去问张庭山,想问他为什么不肯答应,为什么要还给自己,为什么这个老东西这么蠢这么执拗!
但是他不能。他正赤.裸地敞开着自己所有的幼稚和悲愤,他只能无力地趴在枕头上,连挣扎的权力都没有。
……
下午的斜阳已经泛了金红,保姆做好的午饭还放在餐桌上,她第二次把饭菜热了一遍,但显然,楼上那二位似乎仍然不需要。
保姆虽然并不很喜欢沈少爷,他平日里作风跋扈,生了气就摔碎东西,拿下人出气,但再不喜欢那也是保姆妈妈看着长了几年的孩子,这会儿连哭声都没了。保姆皱着眉,坐立不安地一直往楼上看。
不过幸好,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傅宅伺候,要是多几张嘴,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这少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让傅总这么大发雷霆,但怎么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保姆妈妈伺候了傅明衍快十年,从没见过傅明衍真正发过火,更不用说像今天这样。
刚进门时候的表情差点把保姆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
或许……傅总是真的在意沈尧吧。
保姆起身,正想着要不然把饭菜丢了吧,重新再做,一遍遍的热可能已经不新鲜了,正纠结着,楼上的卧室忽然开了门,她赶紧抬头看。
傅明衍穿着睡袍站在卧室门口,看见她便沉声道:“热杯牛奶给他,加点糖。”
保姆赶紧应下,去厨房热牛奶。
如果不是这杯温牛奶凑到嘴边,沈尧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他端起牛奶“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喝了,眼里含泪眼圈通红地看着傅明衍,声音哑的只剩下一丝游气:“……还要。”
“……给他再端两杯来。”傅明衍说完,拉过他的胳膊,在他求饶之前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沈尧刹住了车,庆幸自己没有下意识说出丢人的话,但他今天已经把人全都丢尽了,从里到外的那种。
第25章 幼稚
沈尧被放在大浴缸里, 他一触底就疼得一个激灵,抓住傅明衍的胳膊才勉强坐稳,饶是这样也疼得直吸气。他长长的睫毛沾了眼泪还没干, 这会儿垂着眼睑直打颤, 粉颊红唇沾了水,莹莹惹人心热。
傅明衍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粗暴了,他扶着沈尧,淋浴被放开,他试好了水温才往沈尧身上洒, 动作轻柔,这会儿就好像在对待自己的小情人一样。
沈尧低着头, 任由温水淋到身上, 他身上斑斑驳驳,其实大多是被抽的,红色的檩子沾了水格外发烫, 但最初的疼劲儿过去了触感反而温吞起来,紧绷的神经也在温水里泡舒服了, 沈尧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抓住傅明衍胳膊的手也没那么用劲儿了。
沈尧看了一眼傅明衍, 傅明衍盯着自己的眼神又是那种熟悉的深邃——就好像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藏不住一样。沈尧有些心虚,不敢和傅明衍对视,只好又低头看着逐渐上升的水面。
傅明衍取了沐浴露过来,倒了一点在手心里, 沈尧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然后他就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脸一热,低头不肯说话。
傅明衍把淋浴关掉, 整个浴室里就只剩下一点滴水的声音,傅明衍伸手撩水,沈尧乖乖坐着由他给自己洗,只是洗脸的时候努力闭着眼睛的样子,像只猫。
但却是只会抓伤人的猫——傅明衍手背和胳膊被抓了好几道,这会儿倒是不流血了。
沈尧一直盯着他手背的伤看,一言不发地任由他照顾。浴室里奇静无比,只有撩水声和呼吸声,傅明衍这会儿的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孩子,还用手轻轻贴在他额头上遮住眼睛,为他挡住从头发流下来的泡沫。
沈尧觉得自己就像只狼狈又受伤的小狗。被傅明衍这么仔细的照顾。
洗完傅明衍终于开口,问他还能站起来吗,沈尧点点头,但却在抓住傅明衍的手臂后没站起来,而是拿着他的手仔细端详。
伤口沾了水,颜色变得有些浅,但还是感觉得到抓的狠劲,沈尧鼻子一热,突然红了眼圈。
他抬起脸,眼泪汪汪的看着傅明衍,嗓子沙哑:“疼……”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傅明衍还是自己。
“等会给你敷药。”傅明衍离开他的手,抚了抚他的脸颊,神色专注。
沈尧不知怎么的,摇摇头,他从水里扑腾起来,抱住傅明衍的脖子,弄湿了他的领子。
也不说话,就只抱着,像是一种格外“霸道”的撒娇。
傅明衍无奈,只好抄起他又把他抱了出去。
保姆端了热的甜牛奶进来,沈尧坐在浴巾上裹着睡袍“咕咚咚”一连喝光了两杯,傅明衍接过空杯子,扯了一张纸给他擦掉了嘴唇上沾着的奶渍,然后才让保姆下去。沈尧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自在,他抿了抿唇,看着傅明衍拿了毛巾过来要给他擦头发,沈尧终于不行了,他拦住那条毛巾,抓着傅明衍的手腕,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眼,傅明衍像是先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毛巾放在一边,坐在床边。
“累了?”傅明衍问的是废话,但落在沈尧耳朵里却更像是把这场源于冲动收于感情的情.事推向了最后的质问。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被子,但一句“错了”就是说不出口。
“我……我想睡觉。”沈尧最后还是说不出口,说完这句便要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起来,傅明衍一把揽住他,拿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沈尧乖乖地任由他动作,傅明衍的手指力度适中,隔着毛巾也能逐渐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沈尧不由得耳朵又开始泛红,傅明衍注意到了,伸手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
“啊,你……”沈尧捂住耳朵,像是被调.戏了。
“等干了再睡。”傅明衍抱住他,搂他到怀里,给他裹好被子,沈尧整个被温暖的被子和怀抱包围了,他侧过头靠在傅明衍的肩窝里,又想酝酿说点什么,但挨打是他应该的,可道歉的话他又说不出口,骂傅明衍他也没了动力——毕竟他也享受得不行,还差点死过去,现在想想腿都发颤。
“……老师他……”沈尧刚说出这三个字就后悔了。他这个时候随便说点哄人的鬼话也比提张庭山好。但既然出口,这话不接就更尴尬了,他只好小声说:“他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