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齐收回神,想,周青意应该也不会再泡乌龙了吧。
傅之齐突然非常疲惫,很想见周青意,于是上了二楼,敲响周青意的房门。
周青意过了会才说“进”。
周青意坐在画架后面,画架背对着傅之齐,傅之齐看不到他在画什么。不过周青意神色很平静,手上的画笔还没放下,很专心的样子。
“什么事?”周青意问。
“……饭好了。下来吃吧。”
周青意哦了一声,说今天有点早。
确实早了,因为傅之齐等不及了。
傅之齐没说话,周青意也不需要他回答,说:“我去洗个手,你先下去吧。”
傅之齐原地站着。周青意洗完手出来,看到他还在,问他有事吗。
傅之齐的借口很少,刚才已经用尽,于是只能高深莫测地沉默。
周青意拄着拐,走得有点慢,傅之齐落后他半步,也跟着慢吞吞地移动。
离得近了,傅之齐闻到周青意身上只有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一点信息素也没有。
周青意戴了抑制手环,不能阻碍发情,但是可以防止信息素扩散。
周青意看到桂花鱼的时候,有些意外,跟傅之齐说谢谢。
不过他并没有吃很多。
傅之齐在家时间不多,只要周青意决心躲他,一天也就只在晚饭的时候见上一面。
过了几天,傅之齐发现周青意下楼的时候脸总是有点红,额头上也有汗。
周青意说是在练习走路,太累了。
傅之齐想问要不要我陪你,只问到“我”字,就被周青意断然拒绝。
傅之齐就咽下了未尽的话。
又是数日,周青意独自在家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从对讲系统里,周青意看到了来客。
周名博。
第12章
周名博在门外等得不耐烦。
他先前发出去的要约邀请很快被傅氏拒绝,他重新理了理条件,有所让步,依旧石沉大海。
在第二次等待的过程里,李雅娟在和阔太太交际的时候不经意地提到这事,哀叹周青意不懂事,一时间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周家出了个忘本的孩子。
可惜周青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言风语通通入不了他的耳。李雅娟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左右无法,催周名博再次登门。
周名博哪里愿意?往前二十几年里,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何况是求周青意。
他拉不下这个脸,也不觉得事情能成。李雅娟却总觉得失忆是个机会,把他说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上门一次,应付完李雅娟就得了。
门开了。
他的便宜弟弟亲自开的门,没拄拐,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周名博有些失望,他还想来踩踩瘸子的痛脚呢。
周名博喊不出弟弟,周青意也默契地略过称呼,就点了下头,说:“坐。”
周名博奇道:“你认得出我?恢复记忆了?”他以为周青意起码会问两句。
“看过照片。”周青意简单说,“有点差异,不过猜得出来。”
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听得周名博青筋一跳,只觉得那么久了,周青意还是一样的讨厌。
周青意一开始站得姿态挺拔,周名博就以为他恢复了,走了两步,发现周青意走路慢得不寻常。
周名博心中一动:“整天在屋里闷着做什么。花园里的花开得那么好,去活动一下。”
周青意看了周名博一眼,说,好。
周名博随便找了些话题,绕了两圈,看到周青意头上逐渐有汗。周名博速度不改地又走了一圈,才故作惊讶地问:“很热吗?我觉得风很凉快啊,怎么出那么多汗。”
周青意没回答,周名博就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要是累就说嘛,从小就犟。”
周青意终于站定了。他眼睫上盈满了汗水,被他一眨眨落了。
有点像眼泪,不过周名博很清楚,周青意是不会哭的。从小就不会。
“你来找我,是为了和傅之齐的合作?”
周青意问得平淡,听在周名博耳朵里却像是威胁。
“怎么,开始炫耀靠山了?我不指望你。”周名博视线落在周青意光溜溜的手上,嗤笑一声,“我有的是合作对象。更何况,傅之齐看上的也不是你,而是周氏。我才是那个接管周氏的人。”
周青意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在周名博提到傅之齐的时候眼神动了动,也仅此而已。
“是,你很厉害,何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周青意说。
总是这样。无论周名博说什么,周青意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名博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头火起。
周名博恶意地逼近他,压低声音:“你在床上也是这个样子吗?这么无趣?”
周青意猛地后退一步。
“怪不得哪怕晚宴上你跟着他,他都不肯挽你的手。”周名博目光扫到周青意手上的抑制手环,心中忽然朦胧浮现一个猜测,“他不会还没标记你吧?”
“不、关、你、事。”
周青意平静的表象终于破碎了。
“我就说,哪里有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毫无占有欲。”周名博轻蔑地笑起来,“送上门的玩物他都不要。他是有多厌恶你?连咬一口的事都不肯。”
周青意感到恶心。
“除了一张只会强迫别人的嘴,你还有什么?你活了二十几年,只学会怎么当个强奸犯?”周青意一字一顿,“垃圾。”
属于alpha的信息素爆发开来。
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周青意呼吸困难,鼻间尽是烟草味。凶猛威压砸在脊椎上,像一把铁锤,逼他弯腰,下跪。过度使用的腿一阵刺痛,毫无力气。
周青意双腿发软,膝盖逐渐弯曲。
周名博再度翘起唇。
周青意一手猛地抓住灌丛,勉力支撑,另一只手死死攥紧胸前戒指,金属圆环硌在掌心,有些疼痛,却又是另一种支撑。
周青意喘不上气,但仍然用气声说:“你也…只能…这样了。”
周名博的笑意消失了。更为疯狂的信息素砸向周青意,夹杂了经年的怒火与恶意——你为什么不低头?!
周青意舌头被自己咬出了血,嘴里一股血腥气,膝盖却仍然在一点一点地弯曲——
另一股信息素势如破竹地压过烟草气息。
周名博面色一变,立刻将信息素收起。来人的信息素却依旧凶狠地砸在他身上,就像他刚才施加在周青意身上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声音冷冷道:“周先生在别人家里,也敢这么放肆吗。”
“之齐……”没了威压,周青意脸上仍然有股不正常的红,他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先……收起来。”
但那股冷冽的草木气息顿了顿,依旧如潮水般褪去了。
周青意站不住了,原先放在胸口的手朝傅之齐伸出去,被傅之齐很快地扶住。可能是受过刺激,傅之齐感觉周青意的体温很高。
“发生了什么?”傅之齐低声问周青意。
周名博有些心虚,不过也只是一点。周青意不会说的。
自从周青意回到周家,周名博就无师自通了许多隐蔽而有效的肮脏伎俩。周青意在第一次的时候跟周洪运告状,被周洪运视作幼儿的玩闹,反倒被斥责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说过。
而周青意十六岁分化后,周名博发现了新的玩法。第一次用的时候,周名博被周青意盯着他的神情吓到了,可最后周青意依旧谁也没告诉。
就像刚刚周青意说“收起来”一样。
“他欺负我。”周青意说。
可能是因为没力气,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轻,几乎像在撒娇。
傅之齐很快地说:“你想怎么样?我帮你做。”
周青意五指张开又握紧,但最后只说:“让他走吧,不想看到他。”
周名博不等傅之齐开口,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他感觉傅之齐依旧盯着他,让周名博如芒在背。
周名博走后,周青意不要傅之齐的协助,独自回了房。
晚饭时间,周青意依旧没有下楼。
傅之齐敲他的房门,周青意很久都没有应答,然后给傅之齐发消息,说不下去了。
傅之齐按下把手的时候,听见周青意在里面叫他不要进来。
声音沙哑,有些虚弱,有些急切。
但傅之齐依旧看见了周青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