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让崔沉心中一动,然后果断道:“王妃的这个问题,由末将来回答不妥当,还该由王爷来回答才是。”
果断将锅甩到王爷头上。
他怎么回答都是死,但王爷却没这个困扰。
众人顿时看向因为最忠心的属下成婚而难得穿了件不那么素净的宝蓝纱罗圆领长衫的崔九凌。
崔九凌淡淡道:“自然是王妃最善良。”
傅谨语嘴角轻抿,露出个微笑来。
哎哟,大庭广众的,他怎能净说大实话呢?也忒叫人不好意思了。
众宾客们立时大声起哄。
还是司仪发话,说吉时已到,该拜天地了,众人这才消停下来。
*
因崔沉父母双亡,高堂的位子由崔九凌这个将他捡回来的主子坐了。
傅谨语身为崔九凌的未婚妻,也被几个崔沉同僚的家眷好说歹说的给按到了崔九凌旁边的座位上。
傅谨语侧头瞅了崔九凌一眼,突然有种老夫老妻笑看儿子娶妻的既视感。
下一瞬她就摇头失笑。
她还年轻呢,怎地就想到那么远以后的事儿了?
崔九凌突然往她这边一靠,嘴里轻哼一声:“羡慕?”
不等傅谨语回应,他又自顾道:“无甚好羡慕的,咱们大婚时会比今儿热闹十倍不止。”
傅谨语:“……”
她甚时候说羡慕了?
而且就算他们大婚时比今儿热闹十倍又如何,她盖着红盖头又瞧不见,还不如今儿瞧热闹有趣呢。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只“哦”了一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享受了一回“高堂”待遇后,傅谨语又兴致勃勃的跟去洞房看热闹。
一番洒帐、挑盖头以及结发之后,崔沉柔声对狄岚道:“我叫人送几样小菜来,你且用一些,我陪完了客就回来。”
狄岚将凤冠一摘,起落的站起身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前院很多同袍还等着我敬酒呢。”
说完,提着裙角,率先跨出了门槛。
崔沉一怔,随即抬脚跟上去,笑嘻嘻道:“阿岚,你等等我。”
把围在洞房里看热闹的女眷们惊的目瞪口呆。
好半晌,众人才意识到崔沉娶的是如男子般带兵打仗的女将军,而不是娇/滴/滴的美娇/娘。
傅谨语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新娘子不用咱们看顾,那咱们就出去坐席吧,不能辜负了那些美味佳肴对吧?”
众人自然附和。
*
席后,崔沉的同僚们吵嚷着要闹洞房。
一帮子大男人挤在屋子里,女眷们不好凑上去,故而纷纷告辞。
傅谨语也趁机撤退。
谁知才刚爬上傅家的马车,崔九凌的长随崔溶就跑来传信:“王妃,王爷说这会子天晚了,路上不安全,要亲自送您回去,请您上他的马车。”
傅谨语:“……”
坐他的马车回府,才更不安全好不好?
但是当着仪门处众宾客的面,她也不好驳崔九凌的面子,只能吭哧吭哧的从马车上爬下来,登上他的八宝琉璃车。
坐定之后,她哼唧道:“京里治安向来不错,原不必劳动王爷亲自相送的。”
崔九凌轻哼一声:“你以为本王乐意送你?若不是怕被人非议,本王才懒得多跑这一趟腿呢。”
又死鸭子嘴硬了!傅谨语嗤了一声:“王爷何时怕过别人非议?”
崔九凌瞪她:“现在开始怕成不成?”
傅谨语往车厢壁上一靠,笑道:“成。”
到底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她退让一步倒也不是不可以。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
片刻后,他斜了她一眼,见她今儿穿了件妃色喜上眉梢暗纹花罗窄袖褙子,里头是姜黄抹/胸。
布料质地柔/软轻/薄,裁剪贴/身而又不紧绷,将她杨柳般的小/腰跟身前澎/湃的弧/度给完美的衬托出来。
他顿时眸色就加深了。
难怪先前拜天地时,那些男宾们不看新娘子,反而频频往她所在的方向瞥。
这般勾/人的模样,柳下惠也得破功。
他别开眼神,哼道:“躲了这么久,总算敢见本王了?”
还当她是个厚脸皮的,谁知才替自己做了一回那样的事儿,就羞的连靖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踏入了。
竟是个银样镴木仓头。
傅谨语不免想到当日的种种,立时脸上一红,嘴硬道:“谁要躲着你了?我只是不耐暑热,大热天的不乐意往外跑罢了。”
“往年也不见你这般怕热过。”崔九凌轻哼一声。
去岁这个时候,她隔三差五就跑来靖王府一回,比谁都精神抖擞。
傅谨语斜眼瞪他:“跟王爷一样,我现得的毛病,成不成?”
“成。”崔九凌嘴角勾唇一笑,因吃酒而泛粉的脸蛋,此刻更是艳/若/桃/李。
看的傅谨语忍不住啧了一声,男人要是好看起来,真真是要人命。
这会子他若是提甚不合理要求的话,她用脚趾头估算了下,觉得自己九成九拒绝不了。
颜狗,就是这么耿直。
不过许是崔九凌怕逼/迫太过,导致自己惧怕他,故而并未胡来。
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出了恶月,三书六礼的事儿要操办起来了。”
古人称呼五月为“恶月”,恶月忌谈婚论嫁。
傅谨语“嗯”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宁王府那边,也议定了六月送聘礼。”
傅谨行跟傅谨言的婚事,都已请期完毕。
傅谨行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二,傅谨言的婚期则定在了腊八日。
送聘礼,即纳征,原本不该如此早的,一般都是大婚前两周到一月之间这段时间才送聘礼。
但傅谨言嫁妆简薄,崔瑛想着早些送聘礼过去,她就可以早点拿到聘银,用来添置嫁妆,故而才定在了六月。
崔九凌不屑冷哼一声:“他送他们的,莫非还得本王给他们让路不成?”
他不但没让路,还特意挑了六月十八这日,由韩太子妃带着一对大雁跟六十六车礼品,上傅家门纳采。
两只大雁也占了一辆平板车。
等于说,此次纳采的礼品共有六七十车。
旁人家纳采,都是论件。
便是一品大员,首饰、绸缎之流,依照朝廷的律令,每样数量只能最多八件。
而崔九凌这个不受限制的宗亲,每样装了一大车。
六十七两平板车从靖王府大门拉出来,一路蜿蜒着往傅翰林家而去。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原还以为是哪家送嫁妆呢,待瞧清了平板车上靖王府的徽记,得知这是靖王给未来靖王妃傅二姑娘娘家的纳采礼后,顿时啧啧称赞。
“靖王爷果真看中傅二姑娘,有了圣旨赐婚,竟还依照三书六礼来走礼。”
“瞧见了没有,前头车上竟然是一对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雁!天呢,靖王殿下也忒讲究些了,竟按古礼来纳采。”
话到这里,有人突然小声的插嘴了一句:“今儿也是宁王世子往傅家送聘礼的日子。”
立时有人问道:“世子爷对傅大姑娘也是一往情深,想必宁王府的聘礼十分丰厚吧?”
“嗤。”有人不屑的哼笑一声,说道:“丰厚?都是礼部操办的份例,只另加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的聘银罢了。”
跟在靖王府车队后头瞧热闹的闲人闻言齐齐惊呼。
“啊这,这似乎有些敷衍吧?”
“传闻宁王妃不待见傅大姑娘,事实证明这并非造谣。”
“同样都是姐妹,自己聘礼如此寒酸,妹妹的纳采礼却异常丰厚,傅大姑娘知道了,怕是心里不好受吧?”
*
傅谨言自然是不好受的。
今儿是宁王府来送聘礼的日子,她一早就装扮一新,满脸喜气的坐在松鹤堂等信儿。
宁王府送聘礼的队伍到的倒是早,就是聘礼里头除了世子早先与她说好的那一万三千两银子的私房钱,其他物什都是礼部张罗的。
倒也不能说不好,礼部还没这个胆子克扣今上亲侄儿的大婚份例。
但……
用外头看热闹那些闲人的说法,就是毫无诚意。
哪怕多少添加一些呢,她面上也能好看些不是?
但是宁王妃压根就不给她这个脸面,针头线脑都没给加一根。
她心里正憋气呢,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灵芝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太子妃娘娘驾到,老太爷叫您赶紧领着大太太跟二太太去二门处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