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语躲在崔九凌怀里,在侍卫跟崔沉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总算挪到了墙根下。
她发髻歪了,头上三根金簪子掉了两根,鹿皮小靴上都是脚印子,大红织金缎面斗篷下半截布满灰尘。
那叫一个狼狈。
崔九凌比她还惨,这丫骚包的披着件毛毛朝外的白狐皮斗篷,现下白狐皮斗篷直接变成了灰狐皮斗篷。
她没心没肺的弯腰大笑起来:“哈哈哈……”
崔九凌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瞅了眼自个身上的斗篷,立时脸就黑了。
忙不迭松开她,去解披风的系带。
然后被傅谨语出言阻止了:“千万别解,不然你里头那件月白锦袍也保不住了。”
虽然叫个洁癖症患者穿着脏污的斗篷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在人为嘛。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说起件从裴氏那里听来的上元节趣事。
“听说有些百姓,每年都在上元节灯会散了后,来这里捡别个掉落的首饰、钱袋、荷包、香囊以及扇袋等物什,运气好的,能发一笔大财呢。”
比如她丢失的那两根金簪子,虽然上头并未镶珠嵌宝,但做工精致,也值个几十两了。
围在周围的侍卫,包括崔沉这个侍卫长,齐齐眸光一亮。
就差在拿笔脸上写上“我们要去捡”五个大字了。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没阻拦,只要不误了差事,随便他们做甚,别作奸犯科就成。
*
他们在墙根下躲避了两刻钟,这才掉头往画舫停靠的码头走。
虽然今夜没有宵禁,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太晚的话,靖王太妃跟裴氏都会担忧。
因为百姓都被景福帝跟王皇后吸引去了东华门的缘故,这会子路上人流量锐减。
崔九凌叫人点亮那盏兔儿灯,亲自提在手里。
走几步便垂首瞅那兔儿灯几眼,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把迎面走来的崔瑛给惊的瞳孔猛地张大。
自个算是宗亲子弟里头与靖王走的最近的一个了,但过去这么些年,可从未见靖王笑过。
这会子靖王竟然嘴角含笑。
而且手里还傻兮兮的提着盏兔儿灯。
他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哟,这不是姐夫么?”傅谨语的声音陡然响起。
然后又听她阴阳怪气道:“姐夫这是带着一妻一妾出来赏灯?不愧是姐夫,这齐人之福享的,叫人好生羡慕。”
崔九凌求生欲爆棚的立时撇清自个:“我可不羡慕。”
崔瑛:“……”
确定了,靖王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被傅谨语灌了迷魂汤。
这傅谨语,除了长的好看些,并无任何长处,靖王这挑人的眼光,实在是堪忧。
他先规矩的给崔九凌这个小叔祖行了礼,这才冲着傅谨语拱了拱手。
没接她的话茬,而是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笑道:“小叔祖怎地也不给妹妹买盏灯玩儿?妹妹喜欢甚样的,姐夫买给你。”
傅谨语“嗤”了一声,不屑道:“爷给我的琉璃宫灯,都被我丢在画舫上了呢,谁要玩纸糊的灯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在傅谨言手里提着的纸糊的莲花灯上深深的看了一眼。
崔瑛:“……”
崔九凌不赞同的反驳了她一句:“纸糊的灯笼也有好玩的,譬如你帮我猜灯谜赢回来这盏兔儿灯,就颇有意趣。”
傅谨语斜了崔九凌一眼,嗔道:“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作不得数。”
崔九凌一本正经道:“西施又不如你好看。”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西施。”
崔九凌自信满满道:“不用见就知道。”
崔瑛:“……”
傅谨言:“……”
许熏儿:“……”
所以他们三人为什么要站在寒风里,听他们两个在这里秀恩爱?
崔瑛果断道:“侄孙儿就不打扰小叔祖赏灯了,先行告退。”
崔九凌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崔瑛忙不迭领着傅谨言跟许熏儿走人。
待他们三人走远后,崔沉嘿嘿直乐:“令姐方才肚子一鼓一鼓的,显是气的不轻。”
傅谨语笑道:“那还得多谢爷,夸张起我的美貌来,眼都不眨的。”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轻哼道:“爷没夸张。”
傅谨语好笑的看着他:“我比西施还好看?”
崔九凌垂首瞅了眼憨态可掬的兔儿灯,哼道:“不信你把西施叫来比比。”
傅谨语:“……”
凭她再有本事,也没法将作古几百年的人儿叫来呀。
要真能叫来,那才可怕呢,秒变奇幻好不好!
她无奈的摊了摊手:“你赢了。”
崔九凌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
乘画舫返回西郊码头后,又坐马车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傅府的东侧门。
傅谨语才要下车,就被崔九凌一把捞进怀里。
他逮住她的嘴/唇,好一阵肯咬厮/磨后,这才松口。
低/喘道:“你今晚走了不少路,怕是累坏了吧?回去早些歇息,莫要再熬夜看话本子。”
傅谨语在他怀里仰起头,笑着打趣道:“嘴里说着让我早些回去歇息,你倒是松手呀,不松手我如何走得了?”
崔九凌箍住她腰/肢的手又紧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傅谨语拉起他一只手,按到自个心口上,暧/昧道:“我有没有良心,你自个感受下。”
崔九凌:“……”
天地良心,他只想跟她多温/存片刻,说几句贴心话,真没有旁的想头。
咳,但是吧,既然好事儿送上门来了,他又岂能傻兮兮的拒之门外?
于是他就好好的感受了一番。
把傅谨语感受的贝/齿紧抿嘴/唇,呼吸都紊乱了。
他肯着她的耳垂,哑/着嗓子说道:“好想立刻跟你成亲。”
“想得美,我才刚及笄,才,才不要那么快成亲呢。”傅谨语拍开正感受自个良心的手,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
然后逃也似的跳下马车,逃之夭夭。
被惹出一身火气的崔九凌无奈的摇了摇头。
*
回府后,他沐浴更衣完毕,对正替自个擦头发的许青竹道:“本王提回来的那盏兔儿灯,你好生照看着,莫要叫人损毁了。”
许青竹了然的笑了笑:“是傅二姑娘赠与王爷的吧?”
旁人如何都不可能叫王爷这般上心。
崔九凌得意道:“是她猜灯谜赢来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特意为本王去猜灯谜的。”
许青竹立时夸赞道:“奴才瞧着这兔儿灯做的十分精致,想来那灯谜不容易猜,否则早叫旁人赢走了。”
略一停顿后,总结陈词道:“傅二姑娘当真是聪慧。”
崔九凌嘴角扬了起来,轻笑道:“是有些小聪明。”
许青竹替他擦干头发,正整理他明日要穿的衣袍鞋袜呢,就又听王爷开口道:“把先前本王叫你收着的那个荷包找出来。”
“被傅二姑娘掉包的那个?”许青竹记性不错,立时就明白了崔九凌的意思。
崔九凌“嗯”了一声。
许青竹立时退了出去,片刻后,用托盘拖着个荷包走进来。
崔九凌抬手拿过那荷包。
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条歪歪扭扭的小鱼身上。
“真是狗爬一样的绣技。”他笑骂了一句。
然后吩咐许青竹道:“明儿本王佩戴这只荷包。”
“是。”许青竹面不改色的应声。
心里却笑开了花,他算是明白傅二姑娘常说的“口嫌体直”是甚意思了。
可不就是王爷现下这样?
*
衙门开印后的第一个休沐日,正月二十四日,范府大摆宴席认干亲,广邀达官贵人过府观礼。
此次认干女儿仪式的正宾为靖王太妃,副宾为内阁孙次辅的娘子孙二夫人。
王皇后、韩太子妃跟秋太孙妃都相继派人送来贺礼。
太孙崔檀甚至亲自上门来道贺。
隆重的叫许多来凑热闹的女眷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只恨自个/自家女儿/自家孙女运道不好,若救下范首辅孙儿的是她们,今日的荣耀岂不就落到她们身上了?
等到满头珠翠遍身绫罗,打扮的好似神仙妃子的傅谨语走出来时,她们就再也嫉妒不起来了。
这样的脸蛋,这样的身段,这样的仪态,根本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