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急不可耐地吹灭油灯,把怀秀拖着往墙上按去。
夫妻俩折腾许久,睡了个心满意足的好觉。
第二日清早,宋毅正在院子里打拳,大门大开着,刘老太在菜园里忙碌。
隔壁邻居给了她几棵辣椒树,她想着趁早种下,到时候做些辣椒酱,过年就可以吃了。
周知礼扶着周老太太过来道谢,穿过篱笆门,从菜垄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院子里的植物长势良好,特别是靠近木瓜树种植的太阳花,娇艳欲滴,令人赏心悦目。
周老太太先是朝刘老太道谢,后才转向宋毅。
昨夜若不是他好心相告,自家一行人指不定得露宿街头了。
隔了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周老太太却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宋毅惊呼出声:“李玉儿是你什么人?”
想起早已经失踪多年的侄女,周家老太太痛上心来,她急行过去,仔细端详宋毅的脸。
他耳垂上那两颗痣竟然跟玉儿一模一样,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
唯独宋毅,时隔这么些年,母亲的名字再次被提起,且是被一个陌生老太太提起来的,令他觉得近乎荒唐可笑。
老天爷想来是看不惯他好过,在他刚刚把过去遗忘之时,又把他扯了回去。
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四肢僵住,他像牵动嘴角,告知这老太太她认错人了,可惜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嘶吼尖叫着,让他点头。
几乎是脱口而出:“您认错人了。”
从他的脸上瞧不出喜怒,以至于周老太太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
可这一切太过巧合,她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不甘心,接连说道:“玉儿当年遭了难,听说她有一个儿子,被土匪掳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如果还在,那应该也跟你一般年纪了。”
这些试探性的话语一出,刘老太就脸色发白,对于宋毅的遭遇,她自是一清第楚。
眼下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宁的日子,若是被村里有心人把这些话听了去,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宋毅曾经跟清风寨有牵扯,被人状告而且下过大牢,以后宋毅的一对儿女该怎么在村里立足?
村子里的人习惯早起早睡,路过的邻居瞧见这几个陌生人,都起了好奇心。
跟刘老太相熟的几个老人家,坐在村口的石堆上探头探脑,交头接耳。
刘老太见状,急忙假意哎呦呦叫唤起来。
同在屋檐下生活这么些日子,宋毅很是能懂得刘老太的想法,听见老太太叫唤,径直越过周家老太太,奔向刘老太:“奶奶,您哪里不舒服?”
刘老太全身瘫软,有气无力地朝周家老太太说:“咱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家,您定是认错人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知礼不得不拦住仍想追问的周老太太。
“奶奶,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赶路呢!”
周家老太太知道自己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作罢。
祖孙两人郑重地像宋毅他们道谢后,无奈地离开了。
村长待人走后才过来,摸着那把三羊胡子,拿拐棍点了点台阶,朝宋毅不满道:“宋先生,容老夫多几句嘴,按理说村子里有陌生人来,你应该先于我报备,我也好通知村民们警惕。否则,一旦遇到劫匪乔装打扮借机抢劫,咱们村可是要遭殃的。”
宋毅连忙称是。
应付完这些人,刘老太体力不支,一进屋就歪在太师椅上。
昨日买了一把香蕉,她掰出来一个,拿给坐到她怀里的宋宝宝。
小家伙懵懵懂懂,并不懂得看大人们的神色。
一边手揪着祖外婆的耳朵,一边手用指甲扣香蕉。
尝过了天伦之乐,刘老太就更不可能让眼前的美好生活被搅乱,更不会让子孙后代被人指指点点。
她不自觉地把曾外孙搂得更紧,瞧向端坐在她对面的宋毅,率先开了口:“已然接近午时,你去把怀秀叫起来,咱们要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现下的难题。”
里间屋子里,怀秀搂着女儿睡得正酣,最上面的两颗盘扣昨夜没系上,露出里边一抹红色。
宋毅坐到床沿,抬手抚摸她的耳垂,引得她一顿颤栗。
“哥哥,别闹呀!”
这过份慵懒的语气逗得宋毅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干咳一声,回头瞧了瞧房门,确认自己自己把门关好,才弯下腰,伸手进被窝里,坏笑道:“昨夜不够尽兴,现在给我补上好不好?”
想想后果自己承担不起,怀秀慌忙扯住他的手,眼睛里满是求饶。
“我肚子饿了,先让我起来吃顿饱饭!咱们改□□不行?”
“可以,记得下次三倍赔偿!”
怀秀动作麻利,等宋宝宝把香蕉成功捏烂前就穿戴整齐,与宋毅一起在厅里坐下。
人已到齐,刘老太也不看宋毅,直接跟怀秀提起早上周老太太的话。
“我觉着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再派人打探。倒不是说怕什么,只是咱们也得顾及孩子们以后的生活。”
一旦村民们知道宋毅在土匪窝里头长大,无论作何解释都是徒劳无功。
试问哪家哪户愿意跟他们结交?愿意跟他们结亲?
作为当事人,宋毅至始至终都不想做解释。
反倒是怀秀,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咱们的户籍牵动了几次,再多一次倒也无妨。只要夫君愿意,去哪里我都是赞成的。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到过夫君故乡,孩子们没能认祖归宗。”
对于宋毅的父母,怀秀从没有听他讲过,她也从没有主动问起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有人起了由头,她想着家里人总得统一口径,了解清楚,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自从嫁给他,怀秀跟他从没有红过脸,宋毅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偏偏这次,宋毅发了脾气。
怀秀刚说完,他就直接回绝道:“以后不要提起我以前的任何事情,我没有故乡,也已经不记得父母是谁!”
几乎是嘶吼,声音太大,吓得宋宝宝哇的一声哭起来。
大的一哭,小的也跟着哭。
几个女人急忙忙哄娃,此次谈话不欢而散。
接连几日宋毅除了跟孩子们玩闹时有笑脸,对待怀秀几人都是黑着脸。
转眼入夏,又到了一年收割稻谷的季节。
南方水稻一年两季,六月的新米较十月的新米普遍长势良好。
村子里又开始忙忙碌碌,那些种植稻田多的人家,甚至连年逾古稀的老人也要到田里帮忙抢收。
夏季台风天气频繁,一旦看不准天气,熟透的稻米没能及时收割脱粒晾晒,遇到台风天,连续三五天下雨,稻米在田里发了芽,那半年来的辛苦就要白费了。
宋毅在家里待着觉着别扭,索性抱着儿子去给相熟的邻居帮忙。
女人们负责把稻谷一把一把割下来,堆成方便捆绑的小堆。
而男人力气较大,适合把捆好的稻谷挑回家。
小孩子成群结队在田里疯跑,欢声笑语不休,与挥汗如雨的大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宝宝因为年纪小,跟不上大孩子们的脚步,只能自己坐在他爹给他铺好的稻草上面自己玩。
农忙抢收就没有停下歇息的时候,宋毅连着挑了十担稻谷,深感疲累。
从泥土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灼热,人人都是衣裳汗湿了大半。
这些天陈在心底的烦闷与焦虑被劳动带来的满足感替代,他的心情又开始愉快起来。
怕儿子被晒伤,他急忙把他抱回家里。
怀秀带着女儿午休,刘老太出门唠嗑去了。
只有怀灵独自坐在厅里,安安静静地绣花。
宋宝宝一进门,就直直地往她怀里冲,顺带从自己衣袖里边掏出一直小青蛙,献宝似的塞进他小姨针线框里边。
“姨姨,宝贝,给你!”
圆润光滑的小青蛙附和着他跳了几下,吓得怀灵拔腿就跑。
宋毅一直站在门口,目光温和地瞧着一大一小追逐打闹。
模糊的记忆力,自己小时候也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