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是皇后起了别的心思？
皇上握紧了手中的朱笔，这绝对是他不允许的。
但他这么多年来，对柳皇后实际上是比较信任的。
毕竟现在皇宫旧人不多，而柳皇后从刚为柳嫔的时候就陪着他，直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多年。
他还是有些犹豫，但看了曲游的表情之后又觉得蹊跷。最终，皇上还是叹道：“无论如何，柳氏对你有养育之恩。”
曲游却不接话，一直沉默到皇上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才撩袍跪到了地上，对着皇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坚定道：“父皇，儿臣的母后只有文慧皇后一人。”
文慧皇后这四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文慧皇后就是皇上最不可言说的一处软肋，皇上对于这个已逝的结发妻子，寄托了太多的相思和眷恋。
而且如今年纪越大，他越开始怀念少时的结发情意。
果然一提到文慧皇后，皇上就不说话了。
他眼角瞬间塌下来，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却止不住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朝曲游挥了挥手，无奈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
无论他明白了什么，但是曲游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没再多留，起身告退，只留皇上一个人坐在宽敞华丽的大殿上，孤坐高台。
他没再去拿旁边放着的折子，连手中的朱笔上的红墨滴到纸上都毫无察觉。
曲游方才的这几句话打破了皇上回忆的匣子，那个年少就与他结亲的美丽少女，现在已经化成了一具枯骨。
其实他和阿烟刚成亲的时候，并没有多喜欢他。
只觉得阿烟和寻常闺秀一样漂亮却刻板，没什么趣味，而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太子。
平日里除了监国理政，便是幻想自己日后成了皇上之后，要广纳世间所有灵动的美人。
可越是想他越发现，这世上最美的女人竟然已经被他娶进了东宫。
之后他继承了皇位，后宫有了如云的女人，可是他看过的每一个都觉得没有皇后美。
他能看出来，她们所有人对他都是有所图谋的，只有皇后是一心一意的爱他，还为他生儿育女。
而那时候，他也已经是在百花丛中享乐过的一朝帝王，无论后花园里的花有多美艳年轻，可是他总是知道，只要他一回头，他从前采来的那第一朵花，永远都在花瓶里等他。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和皇后恩爱，却永远不会独宠她。
但阿烟从没有什么怨言，直到他以为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皇后因为生下七皇子血崩薨世了。
愧疚、思念、不可思议、无法接受……
种种的情绪环绕着他，让他把一切的感情都倾注在阿烟给他留下的孩子身上。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阿烟现在还在，他还会那么喜欢她，想念她吗？
但一切都没有结果了，阿烟已经仙逝多年。
如今他们的儿子也已长成，肩上扛起半个曲朝，一切已成定式。
即便儿子现在有要挣脱开他的臆想，那也该是他这个父亲把他绑回来，给些教训。
至于别人……
他和太子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更不该有人因此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帝王的身边是空旷孤独的，因为他们的心思总是敏感多疑。
从前皇上对柳皇后颇有几分感情，是因为他陪伴她时间最长，且曾经伺候过文慧皇后。
可如今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皇上闭了闭眼，沉思许久，才终于出声：“来人——”
一直候在殿外的柴阳走进来，恭敬道：“奴婢在。”
皇上扔了手中的朱笔，命令道：“伺候笔墨，朕要拟旨。”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63章 抄封
63.
都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而就算柳皇后曾经还有那么一根儿能支撑着他的木头，但如今皇上一怀疑，独木也变成朽木了。
没过几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这场雪来的格外的早，扑簌簌地落了一天一夜。
等第二天锦沅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苍茫雪白。
因为屋内有烧的旺盛的地龙，所以异常暖和，锦沅晚上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一身绸质的单衣。
推开窗户的时候，外边冰寒的冷气直冲而来，锦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一件厚实的裘衣裹到肩上。
锦沅回头一看，竟然是曲游。
她问道：“你怎么还没去上朝？莫非因为今日大雪停朝了吗？”
曲游帮她系紧带子，往怀里，搂了搂，说：“今日是初雪，好兆头。父皇早就安排好，要在初雪这日去清云观祈福。”
“清云观？”
可即便是去清云观祈福，曲游这太子也该随侍左右啊。
曲游看出她的疑惑，道：“今日必有一场大戏，我没兴趣参与。平白惹的一身污水，因此老早就称病告假了。”
锦沅还是有问题：“皇上没问你吗？就这样答应了？”
曲游笑了笑，说：“那有什么不答应，他还能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都是他和柳皇后之间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曲游猜的没错，清云观那边果然有一出大戏。
皇上在清云观和观主论道之后，便到了八皇子住的地方去探望八皇子，却没有想到在八皇子的住处发现了许多不属于清云观的东西。
有小孩的玩具吃食，还一些滚圆华贵的东珠……都是给孩子取乐玩耍用的。
清云观修行之地，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总之，这些东西都是耽误八皇子修道祈福的物件，皇上大怒，以为是八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伺候不尽心，却没想到把跟在八皇子身边的小厮揪出来之后，他却说这都是柳家少爷也让他送来的。
这事儿又和柳家少爷有什么关系？
就从这一个名字，顺势摸出了这位柳少爷曾经入过宫，具体时间点颇为微妙。
没有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场随行的人听过之后脸色都变了。
好在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皇上就算灭口也不能把他们全部灭掉。
可那些跟着一起去的宫人和太监就遭了大殃，皇上当即下令，所有听到今日秘辛的人都一律处死。
这些事自然是传不到外头的，可皇上身边除了柴阳以外，所有的人全被处死，据说几乎染红了清云观底下的冰河。
绝对是出事儿了。
这事儿传到皇宫里的时候，柳皇后正在用膳，岫玉和她说完这事儿之后，她的双手不由得就是一抖，筷子噼啪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不知为何，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想再问的仔细一些，却听到骄云宫门口，传来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
柳皇后眉头一凛，忙让人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却见来的是皇上的贴身随侍韩礼。
韩礼直接闯进骄云宫宫门，身后还带着十几个脸生的侍卫。
柳皇后在看见韩礼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形不稳，却强撑着皇后的威仪，怒斥：“韩侍卫，你好大的狗胆！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本宫的寝宫，你们这些人敢往里面闯？！”
却听韩礼冷冷一笑，然后他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臣也是奉皇上的旨意。”
说着，他从身后属下手中接过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上面还有暗色，看起来是雪水打湿的痕迹，显然是从清云观那边快马加鞭传过来的。
到底是何事要立即处置，都等不到皇上回宫。
柳皇后的心一寸一寸的寒了下来。
韩礼展开圣旨，将朱红打印露出来给柳皇后看，然后直接扔给皇后。
他没在废话，扬了扬手，示意手下直接硬闯：“皇后娘娘得罪了，来人！查封骄云宫！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随着话音落下，那十几名侍卫直接拨开柳皇后闯进内殿，治住仓皇无措的宫人。
柳皇后宫中宫女二十四人，粗使太监六人，还有守在门外的侍卫十几人，全被拖走。
到最后，只剩柳皇后一人被锁进了华美的正殿里。
这一切来的太快。且没有一点预兆，就像是一场噩梦。
只可惜永远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