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予安半倚靠地站在他的身边,一面撑着他一面皱着眉,看起来确实是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妾身不好劳烦夫君,若是婆婆瞧见,又该说妾身了。”她俏丽的眉眼微微皱起的样子,倒是当真像是个在婆家饱受欺负的可怜女子。
“为夫不辛苦的……”贺熠心疼地扶着身边的女子,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唐予安的夫君呢。
“虽然婆婆为难,但是有一个如此疼爱的夫君,倒是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可不是嘛,这夫君如此爱她,再说了,谁在家不受点婆婆的为难的。”
……
唐予安听着周围人的絮叨,虽然大多数都是妇人们的轻声细语,却也隐约可以感觉到那几名之前一直盯着两人的目光移开了。
唐予安的手一直被身边的男子攥在手中,当下下意识便想抽开来,却被贺熠冷冷地瞪了一眼,只见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他附在她耳边的声音显得温柔而平和,细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的到,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夫君落在娘子侧脸上的一个吻。
她当然知道自己二人并没有完全脱离开眼线的视线,只是现在离得也有些距离了,为何还要这么亲密。唐予安皱着眉头瞧了眼,却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转过这条街到了对面就是赵西源的别院,当然眼下的唐予安还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觉得这个四皇子贺熠看起来果然是深藏不露,单单看他在邺城行走如入无人之境,便可一探其中深浅了。
“四皇子,你看起来像是来过邺城?”唐予安试探地问他,却不想贺熠竟然毫不担心,就这般堂而皇之地点了点头,唐予安差点要以为自己莫不是看错了。
“我当然来过。”贺熠笑了起来,“我的母妃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曾来邺城。”
“你说的可是玉昭仪?”唐予安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提起过这桩陈年旧事,纵然是父亲这样不重美色之人,对四皇子的母妃玉昭仪也是记忆犹新。
贺熠却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他定定地看了唐予安许久,半晌才慢慢道:“我说的,是容妃。”他的眼神看起来极为怪异,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容妃娘娘?”唐予安在自己的脑袋里搜索了许久才找到这位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娘娘,只记得据说昔年也是一个宠冠六宫的人物,相貌极其地出众,只是可惜红颜薄命,不久便病逝了。
不过说起来这位容妃娘娘确实是本朝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她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没有半点关于她更多的消息。
“她不是你的养母吗……?”唐予安脑海中回想,下意识问道。
贺熠没有回答。
“予安,你们果然在这里。”
却在此时,唐予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欣喜若狂地往不远处的那人方向疾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令仪,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兵、那个找到了吗?”唐予安直接忽视了卫令仪身边的男子,不过他本就是被搀扶着的,因此发丝披散着,也看不清容貌。
“放心吧。”卫令仪点了点头。
赵西源身为一代靖国公,何时这般被人忽视过,恰巧胸中血腥气翻涌,更是灼烧得厉害,他心中暗骂那空念下手狠辣,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咳。
唐予安此时才发现好友身边的人竟然靖国公,当下便奇道:“靖——!你怎么在这里?”
赵西源轻飘飘地看了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贺熠一眼,冷笑道:“怎么,反正某些人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唐予安听得出他话中并无歹意,不过是平常的打趣而已。只是也不知哪里招惹了这个靖国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予安不敢回去看贺熠,她的心跳得极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连忙上前挽住卫令仪。
“我们客栈附近全都是眼线,眼下可如何是好呢。”她眉头紧蹙,目光倒是极为坚定,“还有宁将军的那些士兵,我们也该好好保护他们才是。”
那些士兵毕竟都是宁将军一手培养出的精兵干将,卓玛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他们,不过这么多人,如果当真要揪出来,还当真是个难题。
更何况,眼下他们连他们被关在哪都不知道……
“你且放心,那些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更何况杀一个将军容易,杀一群士兵却是极容易出乱子的。”卫令仪轻声道,“走吧,我们先去别院中,从长计议才是。”
☆、风波再起
赵家毕竟是邺城的世家大族,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却在过往的许多年里享受着旁人所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
“这是……别院?”唐予安的眉头看到眼前这间简直堪称奢华的园子,不觉挑了挑。
赵西源财大气粗地耸了耸肩,“这里当然是别院,除了平时来打扫的嬷嬷,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赵家人都在云京,你别看外面看起来精致,里面的东西都陈旧得不行了。”
赵西源一边说一边领着三人往里走,街市上不是无人看见,但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看了过来,却仿佛没什么事一般地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唐予安心里奇怪,忍不住便去问。如果说路上的行人避免惹是生非不去说也就罢了,为何隔壁的邻居都是这般样子,只将他们这一行人视若无物一般。
“这可是赵家。”赵西源眸色微深地说道,“邺城的安危系在赵家,除了那群有意搅和的阿纳克族人,还有谁敢为难赵家的客人。”
只见他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这间别院的门。
这地方外头富丽堂皇,里面倒是处处透着精巧别致,很是好看。
“邺城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赵西源冷然道:“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只有死人和懂得闭嘴的人才能活下去。”
那目光中透着森然的凉意,唐予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院中果然是如赵西源所说的一般,门面上看起来精致美丽,只是进了院中便可看到那一花一木的世界,与别处大不相同,唯独可惜的是芳草枯萎,看起来甚是凄凉。
不过虽然草木无依,但是院中清理得倒是一尘不染。
“可惜了这处处的花草,足可见当年的景致。”贺熠是个爱花之人,当下张口就怪罪于赵西源。
赵西源却是不是什么花客,自然也懒得理会贺熠心中的那份怜香只意。他不仅是不为所动,反而白了他一眼,继而说道:“家中常年无人,不过几名家仆守着,再说眼下邺城这样的地界,如何有那份养花的闲情逸致。”当下便带着三人到了安顿好的厢房中。
经了这么长的时间,天色已经大亮了。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赵西源道,“先休息一下,回复精神吧。”
唐予安回了房中去,贺熠却站在一边一副全然不想动的样子。
“你也早些休息吧。”赵西源看向卫令仪,不免放轻了些声音。她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身子比起他们三人都要娇贵许多,不过是一日没睡,却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卫令仪确实很累,包括这一路上她其实都在犯困。只是这种困倦却并不是赵西源所想象的来自于身体的疲倦,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玄妙感觉。
仿佛有人在说:卫令仪,快睡吧。
“令仪?”
卫令仪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赵西源在与自己说话,当下便下意识道:“怎么了?咦——予安呢?”
“唐小姐先回房休息了。”赵西源虽然觉得自家夫人眼下的状况有些奇怪,但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因为她太累的缘故,“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卫令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便去了房里。
却是贺熠觉得诧异,便优哉游哉地倚着身边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一面道:“赵西源,你不觉得你那个夫人,越来越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赵西源接嘴道,便要回房休息。
“她手里的那张弓是落日弓吧?那可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奇兵,竟然落到了她的手里。”贺熠轻声道:“再说那水狱,你我都是清楚的,那水狱是何等阴私的地方,她不仅活着出来了,还带着一个唐予安。”
“贺四。”赵西源的声音透着凉意,他的唇边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却显得又冷情又凉薄,“那是我的夫人,不是你的敌人,你如果想与我为敌,便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