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脸色难堪,她只觉得此次怕是再也无法露脸了,见赵西源看也不看自己,一颗心只放在卫令仪的身上,便知自己这步棋是大错特错。
“看在你一心向善的份上,日后便常为我与夫人祈福吧。”赵西源微笑道,眼中却透着几分凉薄。
“是。”那绯云闭了闭眼,惨然一笑。
这边远远看着的琏碧见状便于筠书道,“我最是见不惯这样爬主子床的奴才了,你看那个奴婢下场,可见国公爷待我们王爷还是好的。”
“要叫夫人。”筠书皱了眉。
琏碧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眼神却是往一旁沉默寡言的晴朱身上飞了过去。
晴朱垂眸不言,只当做没看见。
是夜,绯云梳洗罢了,却听到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她开了门,只见门口一名少女,正是晴朱!
“你来做什么?”绯云厌恶道,“你现在已经是那个女人面前的红人,还来管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做什么!”
晴朱却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沉甸甸的锦囊,就要往绯云手里塞。
“我不要你的东西!”却不想被她挥手打落,掉在了地上。袋口开了一半,漏出一些碎银子来。
“姐姐,这些钱你先拿着。”晴朱弯腰将碎银子一颗颗地捡回袋子里,闷声道,“夫人对下人们都很好,国公爷珍爱夫人……姐姐你不要再妄想了。”
绯云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把你当狗一样打发了,你到死都只是个下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晴朱却不再说话了,只将重新系好的钱袋子塞回了绯云的手里,也不管她的反应,转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等到晴朱回了院子,却见房中灯火通明,琏碧穿着中衣套了件外袍站在院子里,看样子是等她多时了。
“晴朱。”琏碧笑了起来,“你深夜出门,去哪了?”
☆、晴朱来历
筠书睡眼惺忪着被琏碧拽起来的时候,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对琏碧道,“什么事,竟非要这个时候来找我不可?”
她匆匆绾发换衣到了堂上,只见那名叫晴朱的丫鬟低垂着脑袋站在堂上,看不清神情。
“筠书姐姐!就是她!”琏碧指着晴朱道,“我起夜时看到她半夜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
在鸿来院里,晴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她之前奋勇现身遇事果决,被卫令仪提为一等丫鬟后,虽与筠书两人同级,但一直只乖觉沉默地待在院中,行事谨慎,从来不多生事端。
也正是因为如此,筠书听到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琏碧性子爽利,因此见不惯晴朱唯唯诺诺的模样,却也并非因私废公之人。因此怀疑道:“按理说晴朱你与我同级,此时需交由夫人处置才是。可主子们刚从宫里回来,我们奴婢自然不好去打扰主子们休息。可家有家法,你身为内院下人,却深夜外出,不知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筠书姐姐宽厚。”不想晴朱竟然径自跪了下来,“晴朱不敢狡辩,只是所言牵扯甚广,烦请姐姐待我去见夫人和国公爷,一切便知。”
筠书沉吟片刻,只看了琏碧一眼,起身道,“既然你如此说了,想必牵涉之重绝非你我可以决断。也罢,我们三人便一起去见夫人罢。”
筠书与琏碧回房收拾换衣出门,这边内院漆黑如墨,却有一点微亮的光隐隐透了过来。
今日不知为何,赵西源白日里便使唤言生将书房中的书册搬了好些过来,竟似要在卫令仪的房中常驻的模样。
昨日一夜未眠,卫令仪脑袋刚沾枕头便倒下睡去了。等到半梦半醒之际,却见书桌处亮着一点烛光,在深夜里显得尤其平和而婉柔。
赵西源的身体虽然困顿,但昨日堆积的事务已经多不胜数,他处理了一夜,却已然是强弩之末。正在此时,赵西源忽然觉得身上撘了一件软袍,抬眼一看便见自家夫人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赤着一双玉足,半睁半阖着眼,透着一种毫无自觉慵懒妩媚。
“你怎么醒了?”赵西源的声音柔软温和,他搁下笔拥住了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一边低声道,“快好好睡着,怎地也不知穿鞋,当心夜里着了凉。”
“放着南海明珠不用,偏点着这么盏可怜兮兮的烛灯。”卫令仪嘴上不饶他,松软的身子却是顺势倚在了赵西源的怀里,甚至自己寻了一处舒服的姿势。
赵西源低笑,“我见你睡得香甜,如何舍得打着那般亮堂的光扰了你的好梦。”
卫令仪平日里仪态万方,或妩媚或端庄,纵有千种风情,可那冰雪聪明的模样却从未有所改变。但眼下的她睡眼迷离,红润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撅起,看起来比这世间最讨人喜欢的孩子还要惹人疼爱些。
她此时才稍稍清醒了些,见自己舒服地坐在赵西源怀里,便索性不去折腾,只是打趣道,“不是说靖国公您玩世不恭,竟也有这么多的事务要处理,当真是稀奇。”
“夫人莫要笑我。”赵西源假作正经道,“为夫虽然是纨绔,但到底是个靠谱的纨绔。不若如此,日后如何保护夫人周全?”
他说的真诚,卫令仪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纵然他当真待她极好,可她仍不愿与他交心。时人易变,男人更易变,她终究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或许还有卫家这个空头王位。
赵西源觉察出怀中人心情不佳,正想说话开导,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门口守夜的言生低声问:“主子,夫人,是筠书姐姐带着琏碧、晴朱两位姐姐求见。”
卫令仪此时已全然清醒过来,她心中诧异,筠书最是谨守礼节,若非要事,绝不会深夜叨扰。
“让她们等着,我与夫人稍后一同前往。”赵西源答道。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卫令仪简单收拾过后到了前堂,便见晴朱跪在地上,一旁站着筠书与琏碧两人。
琏碧见卫令仪到了,便倒豆子般地将三人来意讲明白了。卫令仪当下对晴朱道,“琏碧虽性子急躁,但不会空穴来风。晴朱,你是个好丫头,且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边的丫鬟深夜出院,这等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丫鬟的事情,往大了说却是涉及府中戒律,甚至于主子的安慰、信息的外泄。筠书也正是因此,不敢擅自处理了去。
“夫人待我极好,晴朱万分感谢。今夜若非为难,晴朱必定不会如此……只是。”晴朱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双手奉上前,“晴朱受制于人,不得不如此。不过晴朱愿以姓名担保,奴婢从未背叛过夫人!”
卫令仪定睛一看,只见那枚玉牌上,写着一个“陶”字。
“这是陶相的东西?”赵西源似笑非笑。
陶玉之,当朝宰相,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看似与人平和,实则却隐藏极深。传言他线人遍天下,想来此言非虚。
“不错。”晴朱咬牙道,“奴婢本名贺玲,与姐姐贺云为一平民之女,可因姐姐生得惹人怜爱,便被那人看中,将奴婢家中父母关了起来,逼奴婢与姐姐入靖国公府,传递消息。”
“靖国公一家都是好人,奴婢不想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可姐姐却不甘心,便引诱国公爷,被国公爷纳进了房里。”
卫令仪悠悠地瞥了一眼赵西源,见他撑着脑袋面上带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的姐姐?”
“她化名绯云。”晴朱道,“姐姐听闻母亲重病,那人却不给医治,便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去,却还是不够,便想着争宠获利。奴婢今夜,正是想将自己的银钱送去给姐姐的。”
卫令仪倒是想起来,就是白日花园里那个眼生的妾室。她看了眼赵西源,却见他脸色不变,竟像是早已有所知觉的模样。
“筠书,去拿些银两给晴朱。”卫令仪道,“本王且信你一回,先救你的母亲要紧。你先去外院带着,做些清扫的粗活,至于你姐姐,随意你与她说或不说。本王虽非心狠手辣之徒,却也不会妄自仁慈,日后内院是留你不得了。”
晴朱拜谢叩首,只道,“奴婢谢谢夫人仁厚。”
晴朱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卫令仪心中有话要问赵西源,便将余下的事情交与筠书处置了。
“夫人要问什么,还请快问,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为夫,为夫还以为夫人要将我拆吃入腹了呢。”赵西源又恢复了往日的浪荡模样,挑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