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那件短袖又破又脏，几乎都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腕上并没有黑色腕表。
——是个普通人。
一想到这点，明歌身上的气势去了许多。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公寓的大门口，楼梯下面还有一小处空间，通常都是拿来堆放杂货的。
刚才这个小男孩便是从那下面蹿了出来。想来，他应该是凑巧躲在这了。
明歌瞥了眼掉在一旁的钢管，问：“你想偷袭我？”
男孩也不说话，就那么半蹲着身子，一脸戒备地盯着明歌。刚才他用来偷袭明歌的铝皮钢管被后者给踢飞了，这会又不知道从哪摸了半截椅子腿出来，煞有介事地握在手里。
但从他止不住颤抖的小臂就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内心究竟有多么慌张。
明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故意往前走了一步。男孩果然紧张起来，假装凶狠道：“滚开！”
胖子变成猫之后动作比明歌跑得更快，凭借着身形的优势，他绕进楼道下溜了一圈，又赶在小少年攻击他之前，飞快地跑回了明歌身后。
他喵了两声，“下面还躲着一个小家伙。”
闻言，明歌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估计是带着小孩子到这来躲丧尸的。
“外面有丧尸？”她开门见山地问。
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自命不凡，但大多都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男孩闻言，脸上的神情果然迟疑了一秒。
这会正是白天，丧尸的行动能力下降了很多，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放过身边的活物。
但刚才明歌提醒胖子噤声的时候，不仅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危机，更是因为她发现了门上的蹊跷。
——门被关上了。
厚重的防盗门可以暂时抵挡住丧尸的侵扰，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避难所。
但这样下去，却不是长久之计。
入夜之后，活物的血肉香气会吸引更多的丧尸聚集，最后全都挤在门外，楼里没有足够的食物补给，他们根本熬不了多久。
更何况，这里是定点副本的投放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玩家误打误撞地进来……
“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带着你弟弟去体育馆吧。那边有临时避难所，你们呆在这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平淡地提醒了一句，明歌俯身把胖子抱起来，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门外果然倒着一只丧尸，在太阳下暴晒着，浑身骨头被敲得稀烂——看起来应该是那根铝皮钢管的功劳。
只不过小男孩明显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真正杀死一只丧尸，只知道胡乱地打。这只丧尸明显还没有死透，被打成烂泥般的胸膛依旧微微起伏着，宛若在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明歌的错觉，阳光之下，丧尸身上那些长满了青苔的伤口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愈合。
“吼……”
闻见活人的气息，丧尸僵硬地转过头来。
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只听见“咔”地一声清响，一把剔骨刀捅穿肋骨直接扎进了他的心脏，那丧尸连嚎都没来得及嚎一声，彻底不动了。
一旁的胖子都看呆了。
他从新手副本出来之后就进了迷宫，再之后就变成了猫来找明歌，路上偶尔遇见几只丧尸，他都是早早地就绕开跑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和丧尸正面刚上。
甚至还是直扎心脏，眼睛都不带眨的……
“小明姐，你、你这么凶猛的吗……”胖子咽了咽口水，忽然为之前屡次作死的自己感到丝丝的庆幸。
明歌面色如常地将剔骨刀□□，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两天使用过度的原因，刀刃上居然已经破了一个小口。
明歌：“……什么质量。”
啧，积分不好攒，哪怕明歌今天已经反反复复刷了好几次副本了，但加起来也没多少收入。
再加上从其他人身上薅来的羊毛，零零总总也才一千多积分，一想到这把破刀就值五百八呢，明歌还是把它擦干净，默默收了回去。
还是再将就用用吧。
她冲胖子伸出手，重新将猫抱了起来，“走吧，去看看车还在不在。”
进副本之前，为了避免被人偷车，明歌把车藏进附近的车库了。
万幸的是，它还在。
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往后看，喵喵道：“小明姐，那两孩子好像跟出来了。”
“嗯？”
明歌回头一看，那个小男孩果然正牵着一个更小的孩子跟在他们后面。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根用来偷袭明歌未果的铝皮钢管，几人中间隔了大概四五米的距离。
瞧见明歌回头，那小男孩立马拉着弟弟躲到了柱子后面，然后又忍不住地探出个小脑袋来张望。
胖子：“他这是……想跟着我们走？”
“不用管。”明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们要去刷副本，根本就不同路。
胖子倒是有心想说点什么，可现在他自身都难保，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劝明歌。更何况，他心里也清楚地很，只要丧尸还在，这种情况日后肯定不会少见。
“唉……”
胖子叹了口气，从她怀里跳到副驾驶位上，明歌也跟着上了车。
后者熟门熟路地启动驱动器，倒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眼看着明歌就要走了，年纪稍微大点的男孩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门柱后跑出来，喊道：“我看见了！”
“我都看见了！”
“明明本来没有人的！你们凭空冒出来的时候我全都看见了！”他一股脑地喊出来，脸都涨红了。
他原本以为明歌会生气，或者否认什么的。没想到对方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一点也不着急。
明歌：“看到了又如何？”
“我……”小男孩本来想说，如果明歌不帮他的话，他就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可话才刚开了个头，对上明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说出去又如何，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对于那个带着猫的奇怪的女人来说，他的威胁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这难道不是你的秘密吗？！如果你们……”他硬着头皮说道，却越说越小声。
明歌：“如果我们怎么样？”
她瞥了眼小少年手里那根被他拿来壮气势的钢管，似笑非笑道：“我的耐心不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薄嘉平抿抿唇，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沮丧地发现，他拿明歌没有任何办法。
刚才的威胁简直就像个笑话，对方是有真本事的人，他那点小心思小把戏在对方看来估计都幼稚地不行。
“哥哥……”这时另一个孩子也从柱子后面跑了出来。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的衣物倒是要比他哥哥整齐许多，但依旧有些脏乱，一头短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他有些胆怯地去拉自家哥哥的袖子，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明歌。
“哥哥……”
“嘉安别怕。”男孩揉了揉弟弟的头，随后又抬起头来望向明歌，咬咬牙道：“对不起……我刚才只是一时心急。”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姐姐你这么厉害，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薄嘉平将旁边的弟弟往前推了一把，“我们家没什么剩的人了，只要你帮我把他送到你说的那个体育馆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嘉安愣了一下：“哥哥？”
“求你了！”
薄嘉平紧咬着牙关，依旧不死心地盯着对面那道身影。只可惜因为逆着光的原因，他根本看不清楚明歌脸上的表情。
他心里忐忑地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人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做什么都可以？”
“对！做什么都可以！”
薄嘉安这时候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回过身就去抱他哥，“哥哥，我不走……”
“嘉安你别闹。”
他顿了顿，以为明歌不回答是嫌筹码不够，咬咬牙，将手里那根唯一能够称得上是武器的铝皮钢管也往前递了递。
“……这是我浑身上下最后一件还算有点用的东西了。”
一想到要把这个东西交出去，薄嘉平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