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颔首,说起巧娘来,二人脸上都扬起笑来。
这次出门,最不高兴的便是巧娘了
她在外头还有两个儿子,这次去金陵山高水远,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她颇为不舍得,但却也丢不下蒋离。
左不过外面的小子年纪都大了,也不是离开娘便活不了。
故而巧娘咬咬牙,什么都没说,规规矩矩的听话跟着老太太上了船。
却没料到,上船之后,居然正巧跟自家丈夫撞上。
“你怎的在这里?”
巧娘狠狠的捶了一下丈夫的胸口,既诧异又惊喜。
“是老太太喊我们来的,儿子们也跟着呢。老太太可真是个好主子啊。”
躺在巧娘怀中的蒋离眨巴了眨巴大眼睛,没有想到老太太居然对下人这般好,她投身到这祖母身边,也算是好福气了。
船一路南下,往金陵去了。
蒋江鹤同柳氏两个立在码头,远远的望着船离开。
“老爷,给母亲准备的人手已然够了,您也不必太过担忧。”
柳氏见蒋江鹤一脸愁容,遂伸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轻柔安慰。
“只怕是我们做晚辈的并不尽心,故而母亲方才不愿意留着。”
蒋江鹤说完,甩开柳氏的手,自顾自上了马车。
柳氏为难的立在原地,眉头微皱。秋分走上前,搀住柳氏胳膊。
“这死老太婆真是不叫人安生,好端端的偏要走,这不是故意给您难看,给老爷上眼药吗?”
“闭嘴,若被旁人听见,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柳氏连忙低声呵斥了一声,这秋分办事虽然利落,但是嘴上的确是有些无所忌惮,容易招惹祸端。
“太太,如今咱们后宅就全是您的地盘了。您如今也不必做小伏低,小心翼翼了。”
秋分却不以为然,抿唇说道。
“如今走了,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柳氏好看的眸中蒙上一层灰色,她转头望向那平静无波的江面。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逐渐开始厌恶起老太太。
那怨恨的种子越长越高,的确是能够将人的心智吞没的。
“太太,您说什么?”
“没什么,回府吧。”
柳氏摇摇头,低声道。
蒋月下了学堂方才知道祖母带着四妹妹走了,她好看的眉眼皱起来,小嘴也高高的撅起来。
“祖母为何不带我一起出去玩,就只带了四妹妹。”
柳氏笑着摸了摸蒋月的脑袋,低声道。
“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若是出去玩,学还上不上?”
蒋月嘟嘴,背过身子去。她身后桃色缎带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晃动着,既可怜又可爱。
“那祖母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还是要看你祖母自己的意思,走的时候没跟母亲说。”
柳氏温柔的摸了摸蒋月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吧,还好弟弟们没走。”
“青翁过些日子便要到家里来了,你这两年多温习温习功课才是正理。”
蒋月虽然是姑娘家,柳氏却对她有大指望的。
南朝并不是没有女子做官先例,才女素来也是受万人敬仰的。柳氏在闺阁时才名泛泛,是她此生的遗憾。
“娘亲,我可比弟弟们厉害多了。到时候青翁肯定最喜欢我。”
蒋月志得意满的转过头。
“那你若是今日能背下这篇离骚,母亲便许你出门游玩一日可好?”
“此话当真!”
蒋月听完,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自然,母亲何时骗过你。”
柳氏颔首,低声应道。
蒋月转身便往书房跑,就连霜降都有些跟不上。
“姑娘,慢些走!”
她蹦蹦跶跶的走了,秋分方才端上一杯热茶迎上前来。
“太太,账本都已然整理好了,您若是想过目的话,我这就派人送过来。”
“自然是要看的。”
柳氏颔首。
账本抬了上来,放在书案上。秋分站在一侧,将上好的端砚打开,浓墨化水,墨香四溢。
柳氏坐在案前,细细查看账本,偶有眼酸之时抬眸。
窗外蔷薇攀着那雕花粉凤木框,伸出一小截来,上头结着一朵刚长开的小花苞。
在柳氏心中,这日子实在是好了起来。
“去将信笺拿来,我想给母亲写封家书。”
这么好的喜事,很应该同家里人分享分享的。
“是,太太是应该写封家书回去的。”
秋分笑眯眯的点头,连忙从抽屉中拿出信笺来。
柳氏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将信封起来。
秋分拿着信往前走,正巧碰见在外头晾晒衣裳的含冬。
“含冬,你过来!”
含冬手抖了一下,手中衣裳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她吓得赶紧弯腰,低声道。
“秋分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秋分打量了眼前这丫头一眼,生的像朵小白花般,装着一脸可怜样。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含冬连连摇头,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方才道。
“我没有,没有……”
秋分皱眉,她就瞧不起这种娇滴滴的样子。
“去将太太的信送出去,千万别丢了,这是顶要紧的东西,明白吗?”
“是。”
含冬连连点头,将手在衣襟上来来回回擦了三遍方才接过那封信。
“等等。”
秋分忽然想起来什么,将含冬喊住。
“秋分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记着你向来都是管采买的,如今怎的开始晾晒衣裳了。”
秋分同含冬交往不深,只是大概有个印象。
“我……”
含冬自己觉得蹊跷,然她也不敢问。
“自从上次帮立春姐姐买完紫藤花种子之后,她嫌弃我买的不好,便不准我再出门采买了。”
“紫藤花种子是你买的?”
秋分眼中露出寒芒来,将含冬吓得不敢动弹。
“你不必去送信了,先跟我来。”
秋分一把扯住含冬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内屋。
秋分急匆匆的将门窗紧闭,柳氏疑惑不解的看着秋分动作。
“怎么了?你将含冬拉过来做什么?”
“太太,先前的紫藤花种子是她买的。”
秋分明白其中的蹊跷,然她自己却做不得主。所以只能将含冬押过来,给柳氏处置。
“含冬,你可知晓那紫藤花种子的用处?”
柳氏蹙眉,温婉的眉眼多了几分愁色。
“立春姐姐同我说,是拿去回廊上种的。然而后头立春姐姐人走了,大约也是没有种成。太太,奴婢未曾做错过任何事啊。”
含冬可怜巴巴的望着柳氏,如今这番眼泪朦胧的模样,不禁让柳氏想起了沈姨娘辞世的那天晚上。
她眉眼间同沈姨娘很像,柳氏低眸转了转腕上的镯子。
“紫藤花种子的事情,日后切勿跟任何人提起。明日你便跟着马车去岳凌山的庄子上去,没别的事情就不必回来了。”
柳氏终究是心软,只不过将含冬送到庄子上而已。
“太太。”
秋分却觉得这远远不够,伸手扯了扯柳氏的衣袖。
“就这么安排吧。”
柳氏推开秋分的手,神色疲倦。若是要让她为了此事,杀了含冬这姑娘,她定然不忍心。
含冬到了此时还是懵的,她不解的望着柳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秋分将她复又扯起来,竟直接关进柴房锁住。次日清晨,一辆青灰马车停在西角门,含冬被捆着塞进了马车,临走时,她拉住秋分的衣袖哭着问。
“秋分姐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秋分瞥了她一眼,淡漠的摇头。
“你如今能保着这条命就知足了吧。”
第16章 张扬的苏家
清河到金陵,足足行船一月有余,这一路上风光甚好,蒋老太太的身子瞧着都有气色了不少。
金陵码头,足足排开了一队人。婆子们穿戴的也都穿着时兴的绸缎料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样大的排场,指定又是苏家的人。”
“是了,据说是苏家那位老太君亲姊妹来金陵了,故而才有这么一出呢。都避开些,这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船稳稳当当的靠了岸,喜鹊笑吟吟的掀开帘子,朗声道。
“老太太,外头安排了好多人来接,气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