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67)

乔恹觉得她说得也不算过分,至少还顾全了俞七郎他们的脸面。

谁知俞七郎不识好歹,誓将情深不寿这件事做到极致。

他把人护在身后,直截了当道:“你不必如此说话,既被你撞见了,我也不妨同你说实话。”

往日说话,俞七郎都是一副谦恭的模样,与今日这般决绝全然不同。

“我与帘之相识于微时,自也许下白头之约,我二人不会断。自然,我会娶你过门,且日后只你一位夫人,不会再有妾室。名分、财富、地位都是你的,没有人会和你抢,帘之永远不会入俞府。”

他越是说着,乔恹越是觉得恶心,不自觉退后两步。

“你放心,既然娶了你,我自当与你相敬如宾,只是情爱,我做不到。”他一顿,望向身后的帘之,眼中铺满柔情,“你若是觉得不忿,想去同母亲说,也随你。左右我不过与帘之再跑一次,天长海阔,总有我二人容身之所。”

他自以为的深情几许,却要另一个女子来为此付出终身做遮掩,再是恶心不过。

乔恹从来没想过会是此等情形,却还是强撑着,问道:“你既与他情投意合,又为何来招惹我?”

“为了母亲。”俞七郎不假思索道,“我不成家,母亲便一日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帘之,为了母亲,也为了帘之,我不得不行此下策。我本以为只要做得好些,便能瞒天过海,可这些日子奉母命与你接触,只让我觉着心神俱疲。今日被你撞见了也好,至少我不必再终日惴惴,畏惧如何与你相处。”

接着,他又补充道:“只要你愿意,俞家的夫人只会是你。”

第62章

乔恹只觉得这话好笑, 什么叫她愿意,仍是俞夫人。

“我是孤女没错,你是不是觉得我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 所以你们整个俞家都拿这件事来骗我?你有没有想过有几个女子能容忍下这种事,我倒情愿你日后妻妾满门, 也比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来得爽快。”

俞家的人大概都知道,只是瞒着她一人呢。满长安去寻, 倒也确实是她最适合做这个冤鬼。

背靠崔氏, 也不算什么卑弱之家出身, 偏偏又不是嫡亲女,不过是来投靠的侄女,日后过了门, 这事再闹开来,崔家倒也不会太过在意。这算盘打得多好,只等着哄骗她跳这个火坑呢。

难怪俞夫人分明瞧不上她,却也舍得常施舍些物什,不过是想安她的心。

也难怪与俞七郎这些日子的相处, 总觉得他手足局促, 有些不对之处。乔恹只当他守礼,还满心欢喜地拿他当正人君子看, 原来不过是这么个原因。

乔恹抹了把眼泪, 为这等人落泪属实不值:“既然情深如此, 又何必遮遮掩掩,不妨敬告天下。你那位放在心尖尖上的帘之郎君, 你便真舍得他不见天日,在这种地方过活?南风苑,名节先不论, 保不齐何日得罪权贵,丢了性命都是轻的...”

帘之攥了攥拳,终于出声道:“这位女郎,我与七郎不对,不该瞒着你。不过七郎如今仕途上容不得污点,还请女郎高抬贵手,要打要罚,帘之听凭发落。”

说罢便走到俞七郎前头,长长一揖。俞七郎慌忙扶起他,心疼地瞧着人。

“你胡说什么,此生与你相知,已是平生大幸,如何会是什么污点呢。”俞七郎小意哄着人,又抬眸去看乔恹,眼中皆是不加遮掩的厌恶,“此事是我一人决意瞒着你,与帘之无关。你心中有怨,只管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乔恹怔怔笑出了声,他帘之是清高孤傲的莲,她乔恹便是恶毒无比的女子,着实引人发笑。

“难为你这些日子同我相处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做不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我只一件事。”乔恹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两步,“退婚的事,无论如何对女子名节不好,即算你当真行迹不端,说出去吃亏的也不过是我。我要你不论如何,保我名节无损,还把这桩婚事退了。”

同令人恶心的事纠缠,不如及早抽身。既然前因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没必要继续做那个傻子。乔恹大有剜肉之痛,却还是在此等情况下做了最好的打算。

“其他的,我一概不要。”

退婚容易,不过是把生辰贴再换过来就是,不过乔恹说得对,凡退婚一事,即便是女方提议,外头也难免对着女子议论纷纷。要想在退婚时保全乔恹的名声,除非他俞七郎所为当真令人不齿,才能让人生出对乔恹的怜惜来,从而不再揪着退婚这一事。

俞七郎略一思忖,捏了捏帘之的手。这些日子他同女子往来,从心底生出厌恶,更不必提日后传宗接代一事。今日既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上,大不了拼着前程不要,也要光明正大地牵着帘之的手。

如此想着,他开口道:“好,我应了,先前的事就当我对不住你,你我之事就此揭过。”

“不可!”

帘之匆忙间喊了声,满面急切:“七郎,你如今仕途正顺,不可旁生差错。”说着,他又甩开俞七郎的手,几步跨到乔恹面前,说得越发上头,“女郎,帘之求您。先前的事是帘之与七郎不对,这婚事不能作罢,您放心,帘之会离开长安,再也不见七郎。没有人会打扰你们...”

他越靠越近,身上带着南风苑里独有的熏香,落在乔恹这里,全都成了令人反胃的东西。

乔恹觉得头晕得很,心中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恶心。她下意识一巴掌落在帘之颊上,而后一把推开他,抬手撑在车壁上呕了起来。

“帘之。”

帘之虽是男子,却被调教得娇弱万分,只被乔恹轻轻一推,便下意识退了一步,捂着脸不声不响,引得俞七郎万分心疼,忙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俞七郎本便厌恶女子,见着乔恹如此情形,只当她口中说得都是假话,到底还是怨恨帘之,甚至还敢出手打他。

当即便生了怒气,上前捏住乔恹的手腕,逼迫着人望向自己:“还以为你是何等大度之人,也不过如此,你怎敢伤他!”

话音未落,他便抬了另一只手,男子硕大的手掌若是落下,怕是要留下重重的一个红印。

身边婢子甚至来不及反应,尖叫一声愣在原地,只能看着那巴掌狠狠落下。

甚至连乔恹自己都闭上了眼,却不想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反而传来一声咔哒。乔恹慢慢睁开眼,只见俞七郎变了脸色,身边站着个为她出头的人。

秦稚只拿两指捏住俞七郎的手腕关节处,便制约得他无法再动,嘴里轻描淡写地护着短:“倒是不知道厌厌做了什么,值得俞郎君如此?”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配上她一身黑衣大刀,却引得人不自主害怕。尤其是那双眼,瞪圆着像极了黑猫,在夜里索命。

秦稚只是气愤得很,若非她今日走了这条路,听着说话声有些像乔恹过来看一眼,怕不是乔恹真要吃了这苦头。

“俞郎君今时不同往日,倒也不该做出此等事来。莫不是欺崔家无人?”

跟着崔浔混久了,秦稚心里的底气又足了起来,不时又会像从前的蜀中小霸王,说什么做什么不顾及许多。

他俞家如今依附金家,声名显赫起来,可又如何,崔家的门楣可也不是什么随意能欺负的。

乔恹见着秦稚,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嘤嘤姐姐。”

“俞郎君怎么不说话呢?”秦稚愤愤甩下他的手,走到乔恹面前,把人拦在自己身后,双手抱胸,直勾勾盯着帘之,“既如此,不如请俞夫人和崔夫人一同听一听。为免片面之词有失偏颇,我看这位郎君也一同前往吧。是非对错,说个清楚,也好明白明白,这一巴掌究竟该不该落。”

听她提及帘之,俞七郎才终于冷冷开口:“这位女郎似乎是崔府的客人?此事乃家事,不劳女郎费心。”

秦稚压下去的脾气又起来不少,要不是前因后果没搞明白,就他这等欠揍的模样,只怕自己早就拔刀了。她敛了笑意,毫不在意道:“前后都错。我不是崔府的客人,崔浔没有告诉你吗?你与厌厌什么关系,我便同他什么关系。既然如此,厌厌的事我自然能管。何况我没记错的话,厌厌还没过门吧,这算得上什么家事?”

俞七郎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愣愣搂着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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