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快乐吗?
小谭学长不懂。
但是小谭学长也想体会一下。
谭卓叹了口悠长的气,大方地承认了:“我觉得也是。”
语毕,他又按着温思允的肩,让她坐到邢周左边的那张椅子上:“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得让弟弟坐中间,不然他不方便操作电脑。”
这倒是个让温思允没法拒绝的理由。
就只好在邢周旁边先坐下。
虽说老师的办公桌很宽大,但三个人往前面一坐,难免显得拥挤。
因为温思允的凳子原本是用来摆放杂物的,坐着不够舒适就先不说,两侧还没有扶手,而且她的座位又被两人挤在了墙边的小角落里,退无可退。
就相当于,她和邢周差不多是贴着坐的。
温思允把两边的手向内缩,尽量让自己的肩膀离他的手臂远一些。
邢周此时已经把所有设备都装配完成了。
黑色的电脑游戏本上连了一只蓝牙鼠标,前方还摆了一只带三角形支架的小型电容麦克风,屏幕上显示的是需要配音的视频片段的第一帧画面。
办公室的门窗都关得很严实,但是因为外面的风大,房间里还是能漏进些微噪音,跟视频画面里少女被风吹扬起来的秀发非常契合,能较好地还原当时的场面声。
邢周转动脖颈和下颌,又舒展了一下四肢,将身体向后靠,对两人说道:“你们现在在的位置各自说一句话,试试音。”
谭卓闻言,率先出声:“求求了,赐我一张和弟弟一样帅的脸吧!”
温思允本来还在想着说些什么好,现在干脆直接顺着他的话讲:“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谭卓还想反驳她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邢周没等他开口,就先按了暂停键。
然后,笔记本电脑的音孔里冒出来被电子设备略微变过形的声音。
男声恳切:“求求了,赐我一张和弟弟一样帅的脸吧!”
女声冷漠:“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邢周轻笑了一声,嗓音清润低沉:“可以了。”
温思允和谭卓都不是第一次给视频配音,对于对口型技巧有一定的把握,台词也捋得非常流畅,按理来说,今天应该非常顺利才对。
但是今天邢周在场,温思允变得很难进入状态,一次又一次地出错。
本来预计一个小时完成的工作量,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至少得要两个小时了。
在温思允第数不清遍进帧出错的时候,谭卓伸长了脖子,略过中间隔着的邢周跟她说话:“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能比我上回还瓢呢?”
邢周见他动作,伸出右手把他推了回去,面不改色地抢在温思允之前发言,护犊子的意味很明显。
“嗓子疲劳,休息一下。”
“行吧。”谭卓没太在意地应了一声,把凳子向后挪,翘起腿开始玩手机。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
一片宁谧之中,温思允渐渐地感受到,刚才喝下去的两杯水开始起作用了。
她看了一下自己被塞进两张凳子里面的地理位置,又想到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怖走廊,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开了口。
“……谭卓。”
谭卓听见她叫自己,把头从手机屏幕里抬起来:“啊?”
温思允从袖口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门的方向,神情严肃。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也想要和我一起结伴上个厕所呢?”
“……”
谭卓本来想毫不犹豫地拒绝,毕竟只有女生和女生才会结伴上厕所。
但是他想到刚才她那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灵机一动,又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了。
谭卓耷拉着眼皮,非常勉强地说了一句:“那行吧,我也顺便上一下。”
邢周于是站起身给温思允让路。
今天晚上温度偏低,两个男生都穿了两件衣服,而温思允身上却只有一件不薄不厚的白色打底长袖,外罩一层装饰性的蓝底亮黄花色小吊带,长度落到肚脐。
她腰部露出来的白色衣摆被规整地掖进浅色牛仔裤里,凹出一道细瘦的腰线。腰线向下,是一双细长笔直的腿。
少女经过面前的时候,小吊带的荷叶边小幅度地摆动,随着脚步而扬起的长发轻擦过他身前。
一闪而过,却带起一阵久久不散的清香。
邢周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门。
男厕所在女厕所的外侧,温思允跟在谭卓后面,见他先进了男厕所,就站在门外对他喊话:“你一会儿上完了别忘记要等我一起走!”
里面传来一句带着回声的催促:“知道了,你快点儿去。”
温思允独自走向女厕所。
厕所里的灯虽然亮堂堂的,但入目全是白和灰,看起来的视觉感受非常糟糕。
而且,想到一会儿要把自己关进一个封闭又狭小的隔间里,温思允还是觉得有点儿恐怖。
她飞快地走到最靠门边的一间里面,把手里的手机握得紧紧的,寻找着现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外面传来短促的脚步声,应该是谭卓出来了。
温思允正预备喊他一声,头顶上的灯光忽然就“啪”的一声灭了个干净。
四周落入一片黑。
空荡的走廊里还回响着开关被按下的那一声响。
温思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快。
像被醉酒的人猛踩了一脚的油门,荒唐的提速让她变得心惊胆战。
她摸索着扣上牛仔裤的纽扣,按下侧边的电源键,亮起手机屏。
灯又恰巧在这时被人打开了。
温思允松了口气,对着外面喊:“谭卓,你不要吓我!我真的会害怕!”
她边说着边开门出去,却并没有见到门口有人等她。
温思允的脚步顿在隔间前面,不敢动了。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谭卓?”
没人答。
再喊一声。
还是没人答。
回应她的只有厕所里属于自己的回声。
谭卓肯定是故意的,丢下她先回去了。
温思允咬着下唇,先到洗手池边洗了个手。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显得本就安静的氛围更加沉寂,厕所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更加恐怖了。
——镜子。
现在,温思允面前有一面巨大的,明晃晃的,能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
很多很多的恐怖片中,鬼都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
她的前面是很多鬼喜欢的住所,背后又是同样有可能被什么奇怪物种袭击的一片空虚,可谓是腹背受敌。
温思允的动作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地静止在原地。
鸡皮疙瘩从胳膊开始,一路蔓延到全身。
温思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感受到大脑的运作开始变得缓慢。
她颤颤巍巍地挪到墙边靠着,拿起手机给谭卓发消息。
可那边根本不带理她的。
她又想给他打电话,有规律的机械提示音嘟嘟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气氛更加压抑。
铃响了没几秒,温思允便忍不住先按了挂断。
所有曾经做过的噩梦、看过的鬼片和听过的鬼故事全部都在一时之间涌进脑子里,像人濒死前会看到生时某些时刻的片段一样,那些恐怖又血腥的画面一帧一帧从脑子里划过。
短而快,却能完整勾起当时的情感。
最终定格在长廊上那个黑发白衣的女鬼上。
温思允完全落进了一张用恐惧编织的网里。
那张网不仅将她困住了,还用力地、拼命地向里收缩着,无间隙地压迫着她的心脏,带来缺氧的窒息感。
少女一张发白的脸紧紧绷着,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呼吸。
她闭上眼睛,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迈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向外挪。
然后,感受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一触即分的触碰,温思允的浑身却都像是触了电。
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她忍不住尖叫出来,迅速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
同时,前方传来跑动的脚步声,和谭卓渐行渐远的笑声。
温思允这时候还在后怕,分不出心思来骂他。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挨在墙边重重地喘气,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交杂震动着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