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灼神情未带迟疑:“只要她还是她,臣弟便永远不会介意。皇兄爱着元贵妃,也应当知晓,真正的爱,就不会介意那么多。”
韩琛知道,他这个弟弟也是爱惨了的人,若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女人被困于他手中多年。
“为什么放下了?”韩琛问,放下那曾经渴望许久的权利。
韩灼回道:“臣弟与皇兄斗了多年,万人拥护的地位得到过,权利也曾得到过,可年岁至此这一生最想得到的却从未在身边。若臣弟依然执着,那妍儿必然是臣弟此生的遗憾。臣弟也知道,皇兄对妍儿无情,只是用她来牵制臣弟罢了。如今臣弟愿意放下一切,妍儿对您也是无用之人,臣弟恳求皇兄,将她还给我。”
韩琛并未说话,韩灼只以为他不同意,急到:“如若皇兄还是不放心,臣弟自请剥夺爵位做回庶人,与妍儿一起归隐。”
韩琛从台阶上走下,亲手将他拉了起来,笑道:“你锦衣玉食多年,突然作为庶人,你拿什么养活你和她?”安抚的拍拍韩灼的肩,“好了,你依旧是大洲的燕王,不过要将宋妍还给你有些麻烦,你且再等等。”
韩灼欣喜跪谢。
***
八月十九,是宋梓婧二十生辰,也就是这一日,羱羊总督沈选安被查出草菅人命多达数十余人,与其相连之人有的被查出贪污重罪,贪的是荣县灾款中污蔑中书令宋正的那一部分。
在沈选安的家中找到了通信往来的证据,实实在在的证明了中书令蒙受污蔑。
韩琛颁布诏书向世人证明宋正的清白,更是封了宋正为二等功,授世袭伯爵位,称为忠勇伯。
因宋正亡故,忠勇伯的爵位便袭爵到了哥哥宋敛的身上,戚夫人也因此得了诰命,一时间宋家是风头无两,恭贺上门的人数不胜数。
与之相对的,便是被株连九族的沈家,青年壮丁一律处斩,弱小妇孺流放边西世代不得回京。其余的几位大臣,举族流放的流放,处斩的处斩,总之没有一个幸免。
宋梓婧拿着圣旨看得是无法言语,眼中泛着水光。
韩琛悄悄站在她的身后,轻声说:“高兴吗?”
宋梓婧回头将圣旨按到他的怀里,有些娇气:“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怎么能把我弄哭了!”
韩琛伸手揽她入怀:“岳父的这份清白来的晚了一些,但作为今日你生辰的惊喜,阿沅可不要嫌弃。”
宋梓婧回抱住他,很轻很轻的说:“谢谢,我很喜欢。”
第62章 终章【上】
十一月中旬, 气温急速骤降,天空飘起大雪,不过几时几分地面上的雪已经覆过脚面。
宋梓婧站在火炉前, 双手撑着烤火,没想到她回来这么快, 汤婆子还没有准备好。
姜意抱着未未在一旁玩闹。
前几日未未突然能走几步,姜意可高兴, 每日给皇后请安之后便来找她带着未未玩, 顺便拉着未未习步。
宋梓婧调侃道:“你来得如此勤快, 倒像你才是未未的母妃,我是拘了他的老巫婆。”
“你才多大, 就老巫婆?”姜意趁着空隙抬眼看她,“未未大了静不下来, 就你现在那身子, 我不来帮你照看着一点,你能撑多久?”
她也真是忍不住说她。自从生下未未, 入冬不过小月,宋梓婧便已病了四回, 每天喝着大碗大碗的要, 好容易好了没隔几天又病了。
宋梓婧尴尬的摸摸鼻子:“好啦好啦,辛苦我的好姐姐帮我照看,可我这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姜意都懒得搭理她,每每都是认错速度最快, 可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改变,该注意的地方一点都不注意。
寒娟前些时日病了,告了假去休息, 夏福子平日里本就紧张她,见她一病也一同告假去照顾她,寒娟也没拒绝。
一桩大好事,宋梓婧也没法去拆散不是?
但是累得她跟前只有春若和春阳两个得力点的照顾,春若如今也算稳重,什么事都不想以前那样想得过于简单。
至于春阳还是那样,不太管事,每天洒扫院中杂乱,偶尔和春若出去领月例和布绸。
这是春若从门外进来,先向姜意见礼,而后才道:“娘娘,明阳宫那位病重。”
宋梓婧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只轻轻点头,对着姜意道:“我去明阳宫看看,姐姐帮我照顾一下未未。”
姜意犹豫道:“外面天雪路滑,要去见也不急这一时,等雪小了再去?”
宋梓婧笑笑:“没事,明阳宫离我这儿挺近的,我穿厚一些慢慢走过去。”
不待姜意再说,搭着春若的手就走了出去。
***
韩琛与她说过要放淑容华出宫一事,但宋妍即是做过妃妾的人,若是贸然消失定然是不好像外解释。韩琛便想着以病逝为名让淑容华保留在籍册,让身死后的宋妍改名换姓之后出宫。
可病逝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达成,自然是只能慢慢‘病重’。
如今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她这个做妹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见一面。
步入明阳宫,感受着里面的荒凉。曾经的明阳宫一度繁华,是多人趋之如骛的地步,如今却是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宋妍身边的仆从早已遣散得差不多,只有香菊依然奉命在她身边守候。
病重只是对外人而言,宋妍精神百倍好的站在院中逗弄那只韩琛原本送给她的学舌鹦鹉。
因为她的转送韩琛还和她怄气了好长时间。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宋妍背对着她,是鹦鹉先看到她大声叫起来。
宋妍没有转身,依旧给鹦鹉喂食,听得她脚步近了方才开口:“来了?”
香菊知晓她们有话要讲,朝宋梓婧见礼之后知趣地离开。
“你曾经说爹爹和娘偏心,可你记得吗?你十四岁那年因为我被爹爹打,赌气跑了躲起来,娘和爹爹丢下才四岁的我不眠不休的找你,找了你一天一夜才把你找到。”宋梓婧开门见山道,“你躲在离河道很近的寺庙中,那夜下了大雨,娘和爹爹找到你时你高烧昏迷,爹爹告假和娘陪在你的床榻,等着你醒来,给你喂好喝的粥,你要什么都给你找。”
“你十八那年被钦定入东宫,爹爹知晓你不愿意,你想嫁给燕王,但是你如若不嫁便是抗旨。宋家上下老小几十口人,怎么能因此丧命?爹爹忍着内心疼痛将你送去了东宫,待你的婚车离去,爹爹在全府上下面前哭得似个泪人。”
她讲的,宋妍听在耳里仿佛主人公并不是她而是别人,可能时间真的太久了还是她自己刻意忘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她都记得不太清楚。
“你只记得爹爹和娘的偏心,却从来没有记得他们对你的关心和爱。”
“那一日你不去替爹爹求情,你说的那一番话,我真的替爹爹不值,白白瞎了他养你那么多年。”
宋妍眼睛眨了眨,水光终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溢出。
宋梓婧原本是不想再与她多说这些,可真正见到时才发现,有些东西迟早是要说出来的,你不说她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宋梓婧呼出一口气,拿出帕子替她拭去泪水,掩去言语中那股指责的意味,放下芥蒂道:“等你出宫之后,我和皇上给你找了一户商贾之家,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女儿,叫徐清妍,日后是要嫁给燕王为王妃的。”
然后将袖袋中装了许久的东西拿出,是戚夫人离宫之前给她的,她一直在等着宋妍出宫这一天,将娘的嘱托递给她,圆了娘心中的挂念。
玉锦做的帕子,里面包着两个金镯子,镶嵌着各色宝石,贵气而不显庸俗。她说:“如果你没有进东宫,这是爹爹和娘亲专门为你打造的,准备在你嫁进燕王府时给你,可惜这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
宋妍手颤抖着接住,指腹拂过手镯上的纹路,像是在对待绝世珍宝,心里压抑的那些愧疚如洪流爆发,她伸手紧紧抱住宋梓婧,哭道:“阿沅,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个孩子,我更对不起爹爹。”
让她抱住自己哭了一会儿,宋梓婧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原本还要陪她一会儿,但是春若进来道:“娘娘,元福来传,皇上已经在元华殿了。”
宋妍发觉自己失态,从宋梓婧的怀抱中抽离,拭去眼角让自己显得脆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