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扬州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在他心里灵儿不是皇后嘴中的形象,至于她和两个皇子的纠缠...
谁无少年时,年轻人且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好的,朕知道了。”圣人轻描淡写道。
静静期待了一瞬,见圣人没有接着说,一副“到此为止”的神情,皇后也不兜兜绕绕,直接了当道:“安庆侯这个女儿,五次三番做出这些出格的事,如不惩戒,与皇室名誉有损。”
皇后说完,淑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摆弄手里的茶盏,圣人望向她,饶有兴致的问:“爱妃为何叹气?”
她期期艾艾的看着圣人,眼含一丝哀怨,“我只是感慨女子如蒲柳,无所依傍,任人掳夺,最后伤了和气,还道一声蒲柳太过纤弱。”
圣人脸色微变,“意思是你也是纤弱的蒲柳,被朕掳夺回来喽。”
淑妃娇笑道:“无所依傍的蒲柳才会任人掳夺,而圣上您就是臣妾的依傍啊。”
“哈哈哈...”圣人满意的点点头。
那厢皇后在心里默默翻了无数个白眼,这是哪句话跑岔了,对面俩人怎么开始调情了。
“那淑妃的意思是,皇子们随意掳夺安庆侯家的女子?”皇后总算回过味了,厉声问道。
淑妃回道:“皇后此言差矣,当日您亲口说,灵儿是恒王的妻子,对恒王来说怎么能算掳夺呢?”
不能再往下说了,再往下说就是太子掳人了。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紧逼,她和淑妃同在后宫二十多年,斗了一辈子,她什么时候在嘴头上讨过她的便宜,也就仗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外强中干,堪堪维持住面子罢了。
皇后心有不甘,眼见着圣人已经有赶客的意思了,还是开口道:“请圣上三思,这样的女子留在皇子身边,只会让兄弟不和,损害天家颜面。”然后行礼告退。
皇后走后,圣人所有所思,后用眼睛睇淑妃,“你怎么看?”
淑妃不看她,继续低头泡茶,佯嗔道:“皇后对皇子们太没信心,太子和恒王都是人中龙凤,就这么点小隙,至于牺牲一个女子么,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圣人笑道:“你惯都有理。”
淑妃将他手中的凉茶换下,正色道:“不是臣妾有理,臣妾只是比旁人懂圣上心意罢了。”
此刻,林灵儿正在美人榻上小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刚刚在别人的手里转了几圈。
悠悠转醒,她唤:“彩月,彩月。”
彩月应了一声,走进来,笑道:“俗话说春困秋乏,冬宜眠,我看说的就是夫人。”
她苦笑一下,最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总觉心头有颗大石头压的自己闷得慌,独自烦愁,还不如睡觉,闭上眼,什么都不用管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窗外灰蒙蒙的,不知是山雨欲来还是日暮将近。
“太阳刚落山,已经酉时啦。”彩月笑嘻嘻道。
这丫头,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从进来开始就笑盈盈的,“别傻笑了,快给我倒杯水喝。”
彩月利落的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端给林灵儿,咧嘴道:“夫人睡着的时候,王爷来过一趟。”
心下一动,双手紧紧捧着茶盏,她小声嘀咕:“他来做什么?”
自那夜吃汤圆子后,俩人已经好几天未见面了,也不知道是他忙,还是有意避之。
“王爷带了一盅紫薯汤圆子过来,见您还睡着,就自己吃掉了,还说您没口福呢。”想到王爷对着夫人慢条斯理吃汤圆子的情景,彩月忍不住还想笑。
“自己吃掉了?这是唱的哪一出。”林灵儿嗤笑一声。
“王爷说,醒后让您去前殿一趟,奴婢现在就给您更衣。”
进了恒王府,她总觉得陆渐离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是说换了一个人,就是感觉拧巴着,让人捉摸不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去就去吧,换上彩月准备的桃红色上裳,月白色襦裙,未施粉黛,清清爽爽的朝前殿走去。
未落雪,大殿里还没有燃炭盆,显得清冷孤寂,香亭冒出的袅袅青烟倒是增添了一丝人气,陆渐离伏在案桌上,笔走龙蛇。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头,仿佛看见一朵清丽的桃花翩然飘进大殿,心神微恍,他低头继续舞动手中的笔。
林灵儿走到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停步伫立,刚才他抬头时,他们已经有眼神交流,她也算打过招呼,这会自己只需站着候命就行了。
站了半晌,林灵儿止不住打哆嗦,自己温暖的小屋待惯了,在这清冷的大殿站一会就觉难以承受,她忍不住搓搓手。
余光看一眼静静伫立的来人,执笔的顿住,他起身走到她的跟前,一把握住那交握在一起的小手,“冷么?”他问。
温暖从手背传到心尖,她脸皮登时发烫,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点燃,浑身上下一点都不冷了,“不冷了。”她老实的说。
嗤笑一声,“嘴硬的丫头。”说完,拉着她来到偏殿。
甫一进门,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近在迟尺的两个房间,一个冬天般寒冷,一个春天般暖和,林灵儿定睛一看,好么,比自己的屋子还夸张,不大的一间屋子,竟然有三个炭盆。
这热气一烘,林灵儿的脸更红了,美艳欲滴般挠的人心痒痒,陡然松开她的手,陆渐离兀自坐到桌前。
“叫我来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吃面。”
说着,婢女端着托盘进来,里面并排摆着两个白瓷大碗,还冒着缕缕热气。
婢女小心翼翼的把碗端到桌子上,又悄无声息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陆渐离望她,用眼神示意她坐下一起吃面,林灵儿慢慢走到桌前,坐到他的对面。
这位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节俭,晚饭就一碗面,真的只是面,连个荷包蛋都舍不得卧一个。
好赖林灵儿也饿了,拿起筷箸没客气的夹起一坨面,面又细又长,入口鲜美有嚼劲。
再一看对面,呵,刚刚趁别人睡觉吃了一碗紫薯汤圆子的人,转眼一碗面已经见底,只留些许清汤。
看她愕然的表情,他轻笑道:“这是长寿面,一口吃完才能长寿。”
长寿面,林灵儿惊的嗓子呛住,止不住咳嗽起来,他赶紧换坐到她身边给她拍背。
“谁的长寿面?”
见她恢复如常,他收回手臂,随口道:“我的。”
林灵儿怔住,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默默转过身去继续吃面。看他把小嘴塞得鼓鼓囊囊,他晒笑,“嘴小的,不要求一口吃完。”
她终是一口塞下了剩余的面,还好长寿面只有一根,否则她怎么都不可能一口吃下。
看她嘴里像塞了两颗核桃似的,他竟有些感动,眨了眨眼睛,起身拿起火钳去拨炭盆,银灰碳被翻了个,哔啵作响。
就着两口汤,终于把长寿面咽了个干净,屋子本身就热,这又喝了一肚子热汤,她浑身汗津津的,额角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
“今天是你的生辰?”她小声问道,
“是。”他转过脸来,跳动的火苗把他包裹在一片暖洋里,他俊毅的面庞散着柔光,让这样的人来到人间,造物主果然有好生之德。
“哦——”林灵儿把头低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又慌乱的抬起头,对他道:“生辰...快乐。”
他已经回到桌前坐下,情绪低沉,“我这样的人,生辰的时候是没有资格快乐的。”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生辰的时候不应该快乐,如果不是我,母亲就不会去世。”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可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她们肯定希望我们快乐。”
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经过,眸子里的戾气消失,他缓缓抬头,凝视着她,眼神清亮。
对面的人被盯的仿佛熟透的水蜜桃,整个人红了个彻彻底底,她眸光流转,手足无措,无力承受这说不清道不楚的暗昧。
“谢...谢谢你的面,我想...我该走了。”她讪讪的站起,结结巴巴的道。
他收敛了目光,轻声道:“等等。”又冲外面把李涯喊进来,“把炭盆撤走。”
李涯赶紧叫小厮进来把三个炭盆都端走。
陆渐离从袖中取出一条洁白的帕子,递给她,“把头上的汗擦干,你再待一会,等身上的汗干了再走,否则出去风一吹,身体会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