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提前了，刚结束。你要不明天放假去看看吧！”陈最一惊一乍，“这要是高考那天来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们班有人准备提前去打针，说什么可以提前来或者推迟来。”凌薇一脸正经，“我还听说，吃那个也能延缓。”
“哪个？”陈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那个啊，别了，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我不想去，再等等吧。”
“你呀，还是多留意。”
“不说我了，你最近状态怎么样？”凌薇问。
“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学习。不信你去问于湉。”
语罢，又加了一句，“算了，最近还是别找她了。”
“她怎么了？”
“我觉得于湉有点儿走火入魔了，除了上厕所，一动不动的坐在位子上，我叫她一起去吃饭也不去，问她她也不说，再问就要哭了一样，我就没打扰她了。班上的很多人也是，要么直接放弃了每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要么就像机器人，我太闷了所以才来找你透透气。”陈最边拍拍胸口，“不过，我是不是也影响你了？你们班肯定更严重吧？”
“我们俩还说这话呢。我们班啊，也还好吧，我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太明显的不同，但是我不太喜欢有的人明明很认真却有点假装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复习一样。”凌薇看着陈最，“我觉得，我也差点变成那样子了，前两天晓冉问我借英语卷子对答案，我上次英语比她低十二分她还来找我，我写了，但是第一反应是……我说我没写完。”
“你有没有觉得我太小心眼了？”凌薇问。
“没有啊，你跟我说了就不算。以后这种事你只能跟我说，因为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对彼此坦诚的嘛！”
终于把自己心里阴暗潮湿的一角摊开晾晒在阳光底下，凌薇忽然轻松了好多，也不再觉得别人的眼神和行为对自己有太大影响，至少在陈最面前，她还可以透露真实。
友情就是如此神奇。
“不过说真的，你后天去看看吧，但是我可能陪不了你，那天我有事。”
“好了好了，知道了。”
今年五一，高三只有一天假，但就在这一天假期里还要完成每门科目的一张卷子。
“高考完随便你们怎么玩，最后一个月一定不能乱了阵脚。”
老师们总是用这样看似无比吸引人的承诺告诫同学们黎明就在前方，但要先熬过挣扎痛苦的黑夜，才能在曙光照耀的那一刻释放自我。
“高考完，我一定要睡个三天三夜！”
“高考完，我一定要躺在沙发上把没看的小说都看完！”
“高考完，我再也不要踏进教室半步！”
百米接力最后一站，“高考完”三个字只要被提起就会在人心中翻起巨浪。
表面上，每个人都故作坚强，但私底下，都有着不尽相同的焦躁或怅惘。
陈最假期和马归碌见了面，他们约在以前时常去的一家冷饮店。
“老板，我要一杯芒果冰沙，多冰。”
“你不是这几天要来生理期了么，别喝太冷的吧。”老马向店主说，“刚冰沙不要了。一杯红豆奶茶，双份红豆，热的。我要一杯柠檬水。”
听到老马这么说，陈最还是蛮感动的，眼泪差点涌进眼眶，但还是握紧了拳头嘴硬，“人都是会变的，何况大姨妈呢。”
扭头说，“姐姐，不要奶茶，我还是要冰沙。”
马归碌当然犟不过陈最，“你自己看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但目光都不在彼此身上。
“你。”
同时开口。
“你先说。”
异口同声。
“怎么这么墨迹了，找我干嘛？”陈最问。
“也没什么，就想问你准备去哪里上大学？”
“发短信不能问吗？”
“能，但是当面问更好。”
“我没想好呢。”陈最答。
“一直没跟你说，我拿到体院的名额了，高考过线就行。应该就留在省内了。”
“哦。”陈最顿了三秒才说出这个字。
明明是一两年前就猜到的结局，真正临近眼前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是多么不可预估和置信的言语。
明明是四处打听早就知道的消息，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仍然心生涟漪。
“恭喜恭喜。”
“谢谢。”
“谢什么，我又没帮什么忙。”
“你懂得。”
在马归碌面前一向舌灿莲花的陈最忽然不知道回应什么。
饮品端了上来，姐姐笑着说，“芒果冰沙，没多加冰，中和了你男朋友的意见。”
“姐姐误会了，我们没有谈恋爱。”
“我这又不是学校，以前好像常看到你们，这一年多怎么不见了？是已经毕业了吗？”
“没有，我转学了，才回来。”马归碌接过话题。
“挺好的，真羡慕高中生，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好好珍惜吧。待会送你们一份小甜品，别客气啦。”
陈最忸怩地说，“谢谢。”
也许是店家的话让两人放下明知故犯的刻意，开始了真诚叙旧。
这是分手后陈最和马归碌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离店前陈最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马摇头。
陈最刚起身，老马又拉住她的胳膊，“有。”
“说吧，我妈在家等我回去吃饭。”
“如果可以的话，留在省内上大学吧。”
“没了？”
马归碌看着她没说话。
“我走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陈最竟然真的有想要为了他而留下的冲动。
见面前的这些日子里，陈最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卷子上，错一遍就抄一遍再错就再抄一遍，但越是这样逼着自己不去联系老马，越会在深夜想起对方的时候痛哭，久而久之，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马归碌而在学习。
今日一见，答案都变得不重要了。
人性是如此幽深复杂，在爱面前更是难以捉摸。
青春期里的选择大多都掺杂着不理性的成分，而选择不分对错，为了你就都值得。
谁要我还喜欢你呢？
没皮没脸、好了伤疤忘记痛的喜欢着呢。
可就是这份不计后果隐藏起来的喜欢，让多少成年之后光明正大的爱恋都丢了一份悸动，也少了怦然心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留在省内上大学，不和你一起去北京了，会怪我吗？”陈最躺在床上给凌薇打起电话。
“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刚才吃饭，我妈和叔叔都想让我离他们近一点。而且，我觉得自己的成绩也没法和你上一所大学……”
“在哪里上学是你自己的选择呀，我也没有权利帮你决定，也更没理由生气。”
“啊啊啊，就是觉得对不起你嘛。”
“哪有！再说了，志愿都是成绩出来再填的，说不定我也留在省内了，现在就好好加油别想太多了！”
放下手机后的凌薇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妈。
虽然父亲建议她考学到大城市去感受不一样的生活节奏和氛围，但母亲不止一次的在言语之中透露出想要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那李默尘呢？
她不想再去思考这个尚未出现的问题。
尽管做出了很多尝试和调整，但凌薇一直没有回到最佳状态，只能偏执的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于是继续熬夜学习，不过每天睡前打开李默尘在生日那天送的礼物，所有的辛苦都变成点滴蜜饯在心里累积。
那是一个装了五十张卡片的盒子，从凌薇生日那天起到高考完一共五十天，每天一张明信片，每张明信片虽然只有两三句话，但都写出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彼此的鼓励。
“2011年5月12日：距离高考还有30天
我的物理知识漏洞应该少很多了吧，你的地理地图题应该也都没问题了吧？我大学准备学经济了，听说这个专业文理科生都要，不然咱们一起报考吧？你肯定又要说变化莫测，能不能在一个大学还不一定呢，那就加油吧。
MP3里在放信乐团的《海阔天空》，和beyond的不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太困了，就写到这里吧。你也别熬夜了，快睡。
晚安。
——LMC ”
凌薇戴上耳机，她记得自己也听过这首歌。